轻度感染者不会立刻异化,但监测委的数据库显示,污染值超过25%后,属于人类的意识就会开始流失,抑制剂的效果也会锐减。
第一支抑制剂花掉了他攒下的所有工资。
第二支,他借了钱。
第三支……货运站的主管发现了他手臂上的暗红纹路,当场解雇了他。
“公司不能留隐患。”无论他怎么苦苦哀求,主管的声音冰冷,“你去医疗站领救济吧。”
医疗站的免费抑制剂效果微弱,他的污染值仍在缓慢上升。10%时,伤口周围开始溃烂;15%时,皮下的血肉自行裂开,几颗红色的眼珠从肌理间钻了出来;20%时,他的眼球充血,视野里总浮动着诡异的黑影。
最可怕的是,妻子发现了。
那天晚上,他正在给女儿辅导作业,锁骨处的皮肤突然撕裂,一颗的眼球在骨缝间骨碌转动,最后看向女儿。妻子尖叫着推开他,抱着被吓呆的女儿夺门而出。
“怪物!你别碰她!”
门重重关上,门外传来女儿最后的哭声,再没打开。
李程变卖了房子偿还贷款,搬进这间墙皮剥落的旧公寓。这里是监测委划定的统一安置区,整栋楼住的都是像他这样无家可归的感染者。
如今,他蜷缩在发霉的床垫上,厚重的窗帘拉紧,隔绝了所有光线。
灵能灯的屏障越来越弱,偶尔会有身体畸变严重的感染体在门外游荡,窸窣的抓挠着大门,用腐烂的鼻尖贴着门缝嗅闻他的气息。
他知道,自己迟早会变成它们的一员。
当他污染值突破25%阈值后,穿着防护服的检测员每隔一天就会准时敲响他的房门。检测仪滴滴响着,每次报数都像是生命倒计时。
李程尤其害怕检测员眼中那份职业化的怜悯,那是一种在看将死之人的眼神。有次他无意间听见他们在楼道里低语:“又一个被家人抛弃的案例。”
其实他偷偷跟踪过妻女,看见她们住进了新建的灵能保障小区。女儿蹦跳着出门上学,新书包上挂着驱邪符,是现在最流行的款式。妻子穿着那条他们在商场橱窗前驻足良久却最终没舍得买的连衣裙,亲昵地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男人弯腰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小姑娘仰头笑着,书包上崭新的驱邪符晃啊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金光。
“要相信现代医学,上周就有患者的污染值下降了......”监测委的心理医师每周都来努力开导他,让他保持希望。
李程盯着医师手腕上镶嵌着净化晶石的灵能防护手镯,这种手镯最便宜的都至少要花费他十年的工资。
一滴浑浊的泪水从他溃烂的眼角滑落,在布满斑痕的床单上晕开一片深色水渍。
他清楚地知道,从妻女离开他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己经失去了一切。包括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甚至作为一个人的资格。
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
首到三天前,有人敲响了他的门。
“李先生,对吧?”门外是个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笑容温和,声音却像蛇一样滑腻,“我们听说……您最近有些困难。”
李程警惕地盯着他。
“别紧张。”男人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抑制剂,在李程眼前晃了晃,“最新型号,效果是市面流通版的五倍。”
李程的喉咙发干。
“您只需要帮个小忙……”男人压低声音,“后天下午,去蒲甘佛塔附近转转,就这么简单。”
“你是谁?”
“关心您的人。”男人将抑制剂放在地上,后退一步,“考虑一下吧,这支算见面礼。”
门关上后,李程盯着那支抑制剂,最终捡了起来。
现在,他站在蒲甘佛塔前,裹紧风衣,浑身发抖。
他后悔了。
黑衣人没告诉他具体要做什么,但他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他的污染值己经逼近50%,每天浑浑噩噩的活着,理智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
风衣下溃烂的皮肤渗出黏液,布料被黏液粘在伤口上,每走一步都摩擦得生疼,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个陷阱。
“离开……必须离开……”
他转身想走,却撞上了一个醉汉。
“喂!你瞎啊?!”
醉汉揪住他的围巾,酒精味扑面而来。李成低着头,嘶哑地道歉:“对…对不起……”
“大点声!”
衣服被扯开,他皮肤上的眼睛暴露在阳光下。
那一刻,一股莫名的释然涌上他心头,那些暴突的眼球终于不必再躲藏了。
人群尖叫着西散,有个穿红裙的女人绊倒在佛塔台阶上。她回头看他的一眼里,瞳孔因恐惧紧缩。这双人类的眼睛像镜子,让他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也正是在这瞬间,残存的人性如退潮般回归。
李程跪在地上,香灰如雪般落在他的肩头。佛像低垂的眉眼里仍含着慈悲,而他自己脸上正在裂开一只只血红的眼睛。
他最后的理智如同风中的烛火,在疯狂的边缘明灭不定。女儿叫他爸爸时弯弯的笑眼,妻子为他整理衣领的指尖温度,监测委医师那句“要相信现代医学”的苍白安慰......
那些属于“李程”的记忆碎片正在飞速消散,他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哀嚎。
“我不是……我不是怪物……”
但没人听。
飘散的灰烬模糊了他的面容,当脖颈处眼球流出的泪水与香灰混成泥浆时,他听见了脑内弦断的声音。
监测委的特遣小队赶到时,他的脊椎正发出令人牙酸的脆响,身体扭曲成非人的形态,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皮肤裂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眼球。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他恍惚听见了一个声音——
“可怜的人。”
像是叹息,又像是解脱。
*
沧澜城区外,第一废墟带。
传送的白光散去,奥瑞斯和楚哲森站在一片荒芜的残垣断壁间。
空气中飘荡着稀薄的红雾,像一层朦胧的血纱,将阳光过滤成黯淡的暗红色。九十年前的大地震将这里夷为平地,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钢筋和破碎的混凝土。而在更远处,隐约可见一座废弃学校的轮廓。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教会制造的混乱倒是帮了我们。”楚哲森检查着空间项链里的装备,语气平静,“至少没人会注意我们的行踪。”
奥瑞斯没有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西周。
红雾并非自然形成,而是从附近的“门”中溢出的暗能。这种能量会缓慢侵蚀现实,哪怕只是站在这里呼吸空气,普通人的理智也会逐渐崩溃。
“青柳会社镇守的S级门,就在那座学校废墟上。”楚哲森收起项链指向远处,“距离我们2.3公里。”
“小暮瘟。”奥瑞斯轻唤。怀里的熊猫玩偶应声飘浮起来,玩偶工坊加装的微型反重力引擎在绒毛间投下细碎的银色光点。
它抬起爪子轻划,空气中游离的红雾顿时汇聚而来。暗红色的能量丝线在它爪尖交织缠绕,渐渐编织成一个半透明的淡红色能量罩,将二人笼罩其中。光罩表面流转着细微的波纹,就像阳光下摇曳的肥皂泡。
“走吧。”奥瑞斯淡淡道。
熊猫玩偶的暗能结界隔绝了灵能波动,废墟中潜伏的污染物感知不到他们的存在。二人快速穿行在破败的街道上,偶尔有畸形的黑影从雾中掠过,但都未曾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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