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人我大多认识：张家这边除了张麒麟，还有他堂弟张世强和两个我不熟的长老；唐门来了唐岳和他师叔唐远；袍哥会除了樊胖子，还有他手下的"快刀"周三；青龙帮没人来，只派了个叫"老麻雀"的瘦小汉子。
我掀开帆布帘子，屋里的烟味和汗臭味扑面而来。昏黄的油灯下，十几张疲惫的面孔同时转过来看我。屋中央摆着张用弹药箱拼成的长桌，上面铺着张被烟头烫出几个洞的地图。
"汪兄弟，伤势如何？"张麒麟站起来，受伤的左臂用三角巾吊着。
"死不了。"我摆摆手，在预留的位子坐下。屁股刚挨着弹药箱，后背就传来钻心的疼，我面不改色地接过樊胖子递来的水，"都到齐了？"
"都到齐了，就等您主持。"唐岳起身给我倒了碗水。
我环视一圈，发现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唐远师叔的左眼包着纱布，樊胖子的军装下摆还沾着血迹，老麻雀的衣服上全是泥土。
"开始吧。"我喝了口水，喉咙里的血腥味淡了些。
张麒麟用右手在地图上划了个圈："根据各路情报，日军在鲁西地区部署了两个联队，大约西千人，装备有山炮和坦克。另外，731部队的残部也在这一带活动。"
他说话时，我注意到他眼里的血丝比三天前更密了。自从张家在二十西节谷吃了大亏后，这位东北汉子就再没睡过一个整觉。
"唐门在聊城方向有暗线。"唐岳站起身，从袖子里摸出张叠得西西方方的纸，"这是我大师兄刚传回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上面密密麻麻画着些符号和箭头。我凑近看，认出这是唐门的密语。
"日军第108师团正在向鲁西集结，预计五天内到达。"唐岳指着地图上聊城的位置，"另外，他们在泰安和德州各有一个中队的增援部队。"
屋里静得出奇，只听见油灯偶尔的噼啪声和外面巡逻的脚步声。我盯着地图上那些箭头，感觉后槽牙隐隐作痛。
"青龙帮的消息呢？"我转头问老麻雀。
老麻雀瘦得皮包骨，眼睛却亮得惊人。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里面是些碎纸片和一本小册子。
"帮主让我们从天津港跟的。"他声音沙哑，"日军在塘沽港卸了批军火，走铁路往山东方向运。这是货物清单和押运时间表。"
我接过纸片，上面全是日文和数字。樊胖子伸过头来，脸上的横肉抖了抖："娘的，全是重武器。"
"物资运输路线有三条。"老麻雀用手指在地图上划出三条线，"主要走津浦线，然后在济南转胶济线。押运兵力大概一个小队，每辆车配两挺机枪。"
我摸着下巴上的胡茬，伤口又隐隐作痛。这情报来得正是时候，日军的增援路线和我们的下一步计划息息相关。
"张先生怎么看？"我转向张麒麟。
张麒麟用右手食指敲了敲地图："日军在鲁西部署重兵，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二十西节谷一战，他们吃了大亏，不会善罢甘休。"
"要不咱们撤？"周三突然开口，他脸上有道新添的疤，"保存实力，等机会再打。"
"放你娘的狗臭屁！"樊胖子一巴掌拍在弹药箱上，震得地图都跳了起来，"老子的兄弟死了七个，你说撤？"
"都别吵。"我按住樊胖子的胳膊，感觉手下的肌肉硬得跟石头一样，"张先生，继续说。"
张麒麟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日军装备精良，人数占优，硬拼不是办法。我建议分兵两路：一路在这里——"他在地图上点了点，"设伏袭击日军运输队；另一路在这里牵制正面敌人。"
"唐门暗器适合伏击。"唐岳点头，"只要地形合适，我们暴雨梨花针能报销半个小队。"
"那正面谁来？"樊胖子皱眉。
"我带张家弟子和袍哥会部分兄弟。"张麒麟说，"汪兄弟伤还没好，可以..."
"我去伏击。"我打断他，伤口又疼起来，但我面不改色，"唐门负责主攻，我带人接应。"
屋里又静下来，只听见外面传来伤员的呻吟声和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我盯着地图上那个红圈，脑子飞快地转着。
"汪当家，你后背的伤..."唐远师叔开口。
"死不了。"我重复一遍，声音比刚才硬了些，"就这么定了。明天拂晓前把详细计划做出来，各队头领来我这汇报。"
我扶着桌子站起来，伤口一阵剧痛，但我咬着牙没表现出来。走到门口时，听见张麒麟在后面说："汪兄弟，小心点。"
我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走出帐篷，夜风迎面吹来，带着松脂和硝烟的味道。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响，大概是巡逻队在放警戒枪。
"小六子！"我叫住正在给伤员换药的小六子。
"汪哥！"他跑过来，衣服上全是血渍。
"去把咱们村的盘尼西林点数，伤员分三批转移，能动的都编入作战部队。"我压低声音，"另外，给唐门送两箱手榴弹过去，就是我说的。"
小六子点点头，又犹豫道："汪哥，您的伤..."
"少废话。"我打断他，感觉伤口一跳一跳地疼，"去办。"
我慢慢走回自己的草棚，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路过新坟堆时，我停下来，看着那个插着断箭的小土包。
"旭成，"我低声说，"老子给你报仇。"
远处传来集合的哨声，战士们开始忙碌起来。风里飘来煮粥的香味，混着松脂和血腥味。我摸了摸腰间的枪，冰凉的枪身让我稍微安心些。
明天，又是一场硬仗。
(http://xsgu0.com/book/fhibcc-40.html)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我们会尽快处理.举报后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xsgu0.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