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出租屋的纱帘时,张清正对着镜子系领带。昨夜灵霄号的记忆像场褪色的电影,唯有玉佩残留的温热提醒着那不是幻觉。手机突然震动,张刚发来的定位在深湾壹号顶层的"海天盛筵",那是深市最奢华的旋转海鲜自助。
地铁七号线的冷气冻得他打了个寒颤。张清望着玻璃倒影里的自己,一身休闲装还沾着前女友送给自己的香水味,那是茉莉与琥珀混合的东方香调。他忽然想起母亲总说:"茉莉开在夏至,最经得起烈日烤灼。"
电梯升到88层时,水晶吊灯在镜面穹顶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斑。张清刚跨出轿厢,就看见张刚正用蟹钳敲击冰雕的龙首:"这虾爬子得比我老家炕头还大!"他新买的杰尼亚西装裹着魁梧身躯,袖口却露着没剪的线头。
"清哥!"张强从帝王蟹堆里探出头。这个戴金丝眼镜的瘦高青年,正用镊子精准拆解蟹腿肉,像在解剖精密仪器。他手边的餐盘里,蟹肉按纹理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
张刚拽过侍者端来的黑金鲍:"哥几个知道这玩意多金贵不?"他粗粝的掌心还留着建材市场搬运的茧,"上周我卖了三套江景房才凑够这顿饭钱!"说着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就一套,剩下的是给客户看的假合同..."
"刚子!"张强用冰叉敲击香槟杯,眼神扫过邻桌食客。他总能把警告说得像玩笑:"当心这里的松叶蟹听见,半夜爬去你出租屋讨债。"
张清笑着切开蓝鳍金枪鱼大腹,油脂在舌尖化开的刹那,忽然瞥见斜对角卡座里的身影。那女子穿着月白改良旗袍,腰间缀着流苏玉佩,正用银匙轻搅雪蟹锅。她抬手挽发的瞬间,腕间翡翠镯撞出清响,惊醒了张清尘封的记忆——前一个女朋友也爱这个动作。
"想当年..."张清刚开口,就被张刚的哄笑打断:"又想起前任了吧?那会儿你给人买豆浆都要温到38.5度,结果呢?"他故意把海胆壳摔得脆响,"要我说,女人就像这海胆,得撬开硬壳才能尝到甜头。"
"自古舔狗皆是输。"清冷的女声从流苏玉佩方向飘来。洋子放下蟹斗,眼尾胭脂晕染着微醺的桃色,"《源氏物语》里说,太过炽烈的爱会灼伤羽翼。"
张清转身时,水晶吊灯恰好在她发间洒下星屑。他端起红酒踱过去,杯沿轻碰她的菊花清酒:"小姐可知《枕草子》还记载,聪明的夜莺从不在一棵樱树上筑巢?"他指尖划过她餐巾上的墨竹纹,"就像这竹子,中空方能纳八方风雨。"
洋子挑眉轻笑,露出珍珠般的小虎牙:"先生把搭讪说得像禅宗公案。"她突然用日语低吟,"月は綺麗ですね(月色真美)。"
"可惜现在是正午。"张清晃着杯中残酒,"不过夏目漱石也说过,若把'I love you'译作'今晚月色真美'..."他忽然切换成流利的关西腔,"那'今夜一緒に飲みませんか(今晚一起喝一杯吗)'该怎么说?"
整个卡座突然安静。洋子掩唇轻笑时,发间白山茶颤如落雪:"先生可知在银座,这样的邀请要配三克拉钻戒?"
"巧了。"张清变魔术般从餐车取来冰镇清酒,"在我们深市,这叫'缘起性空'。"他斟酒的动作带着茶道般的仪式感,"就像这杯中的冰,看似凝固,实则每刻都在流动。"
张强不知何时凑过来,镜片后闪过精光:"这位小姐,我哥可是法学系高材生。上个月城中村拆迁案,他帮阿婆写的诉状..."他突然被张刚捂住嘴拖走,龙虾钳子啪嗒掉在地上。
暮色降临时,西人己转场到深南大道的"银河裂隙"。酒吧入口是道扭曲的镜面隧道,张刚故意撞向镜中人影,却被张强拽住后领:"那是你自己,蠢货。"
迷幻电子乐中,镭射光将人群切割成碎片。张刚挤到吧台前,拍出信用卡:"给老子开瓶山崎25年!"他扯开领带露出晒黑的脖颈,"上个月我陪客户喝到胃出血,今天该他们喝我的血了!"
洋子窝在卡座里,高跟鞋尖跟着鼓点轻晃。张清注意到她脚踝系着红绳铃铛,每声脆响都踩在贝斯重音上。当张刚把威士忌怼到她唇边时,她突然夺过酒瓶仰头灌下,琥珀色酒液顺着雪颈流进锁骨旋涡。
"好!"张刚拍着大腿吼,"妹子够劲!"他踹了脚装醉的张强,"别特么装死,起来摇骰子!"
张强慢条斯理地擦着眼镜:"玩九宫格还是五行阵?"他从裤兜掏出三枚古铜钱,"要不算个六爻再喝?"
酒过三巡,张刚开始大谈卖房秘籍:"上周那个暴发户,老子带他看样板间时..."他突然揪住张清衣领,"往马桶水箱塞了玫瑰花瓣!跟他说这叫'金玉满堂水长流'!"唾沫星子混着烟酒气喷在张清脸上。
洋子笑得花枝乱颤,旗袍开衩处若隐若现的雪肤晃得张清眼晕。她突然凑近他耳畔:"张桑像江户时代的武士呢。"温软关西腔混着白檀香,"明明佩着刀,却偏要折枝插花。"
凌晨两点,张刚突然拽起张强:"走!哥带你去见识真正的..."他挤眉弄眼地比划,张强挣扎着摸出手机:"等等,我查查扫黄地图..."
等张清追到后巷,只看见网约车尾灯撕开夜色。洋子倚着霓虹灯柱轻笑:"你兄弟比歌舞伎町的醉汉还疯。"她指尖划过他渗汗的衬衫,"现在,武士先生要如何安置战利品?"
公寓电梯里,洋子高跟鞋跟卡进缝隙。张清蹲下身时,瞥见她脚底贴着的创可贴——是浅草寺的御守图案。他解鞋的动作突然温柔得像拆和服腰带:"穿不惯何必勉强?"
"女孩子的战役..."洋子晃着水晶鞋,"从足尖开始。"她突然踉跄,整个人栽进他怀里。电梯镜面映出他们交叠的身影,像浮世绘里的痴男怨女。
当张清把她轻放在床上时,月光正掠过窗台上的枯山水盆栽。他打湿的毛巾擦过她脚踝的铃铛,金属凉意惊得她轻颤。"别..."洋子梦呓般呢喃,"父亲会听见..."
后半夜,洋子在宿醉中翻身,翡翠镯撞在床头柜上发出清响。她眯眼看见张清蜷在沙发里,衬衫下摆露出一截后腰,那里有道月牙状旧疤。鬼使神差地,她光脚踩上冰凉地砖,却在碰到水杯时被什么绊住。
张清惊醒的刹那,时光仿佛倒流——两年前那个雨夜,那个姑娘也是这样跌进他怀里。但这次他嗅到的是紫藤与广藿香,而非记忆中的栀子花香。当两人跌进羽绒被的云堆时,他手肘撑在她耳侧,却发现她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张桑的心跳..."洋子指尖点在他胸口,"比太鼓祭的鼓点还急。"她突然咬住他喉结,"在东瀛,这叫'夜雀啄露'。"
最后的克制力在旗袍盘扣崩开时瓦解。张清扯下领带蒙住她眼睛,却在俯身时听见她呢喃:"要温柔些啊..."这句带着大阪腔的哀求。
晨光染红窗帘时,洋子正对镜梳头。她将断裂的翡翠镯用丝帕包好,忽然用中文轻唱:"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转身时又是明媚笑靥,"下次,请张桑喝真正的玉露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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