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的声音清脆而急切，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石子，瞬间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她快步穿过人群，目光焦急地在陈默和他身后悬浮的两个重伤员之间扫视，最终定格在韩牧那张毫无血色的脸上，瞳孔猛地一缩。
“韩牧师兄？！”她失声惊呼，难以置信中带着浓浓的悲戚，“真的是你？！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她下意识地想上前查看，却被陈默那冰冷的、如同实质的目光挡在原地。那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警告。
陈默没有回答柳依依的惊呼，只是冷冷地看着挡在身前的李长老。这个干瘦老头的眼神，像毒蛇一样在他身上和他煞刀“劫”的刀柄上滑过，充满了贪婪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厌恶。
“柳师侄，你认得此人？”李长老眉头一皱，语气带着明显的不悦，对柳依依的突然介入感到不满。
“李长老！”柳依依压下心中的震惊和悲伤，连忙躬身行礼，语速飞快，“这两位伤者，其中一人确实是我曾经的同门师兄韩牧！他…他多年前离开宗门，不知为何遭此重创！恳请长老念在同门之谊，先允许他们进入谷内安置救治！”
“同门之谊？”李长老嗤笑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刻薄的讥诮，“一个叛逃宗门、不知去向多年的弃徒，也配谈同门之谊？宗门规矩岂是儿戏！”他目光转向陈默，带着审视和刁难，“至于你…柳师侄，此人身份不明，修为难辨（陈默刻意收敛了气息，煞刀的凶戾也被他压制在刀鞘深处），还带着两个半死不活的累赘，尤其是其中一个还是宗门叛徒！谁知道他们是不是惹下了泼天大祸，想借我云岚宗庇护躲避仇家？若是引来强敌，这责任，你担得起吗？”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匕首，字字诛心。周围等待入谷的修士们窃窃私语，看向陈默和韩牧的目光也带上了疑虑和疏远。刘莽、林薇等人脸色一变，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柳依依俏脸涨红，急声道：“李长老！韩师兄当年离开必有苦衷！如今他命悬一线，这位…这位朋友护送他来此，己是仁至义尽！岂能见死不救？云岚宗素来以仁德立宗…”
“够了！”李长老厉声打断，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筑基修士的威压，让柳依依脸色一白，后面的话生生噎住。“仁德？哼！规矩就是规矩！没有身份令牌，来历不明者，一律不得入谷！这是宗门铁律！”他盯着陈默，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除非…你能证明你有参加试炼的资格，并且，有足够的价值！”
证明资格？足够的价值？ 这分明是赤裸裸的刁难和索取！
刘莽等人心中悲愤，却敢怒不敢言。筑基修士的威压如同大山压顶。
陈默的眼神却愈发冰冷平静，如同冻结的寒潭。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如何证明？”
李长老眼中精光一闪，干枯的手指指向谷口附近一片被强大禁制笼罩的、散发着浓郁血腥气和狂暴妖气的漆黑洞口。那洞口宛如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洞内深处隐隐传来令人心悸的低沉嘶吼。
“看见那个‘幽冥洞窟’了吗？”李长老慢条斯理地说道，语气如同猫戏老鼠，“那是试炼前的小小‘开胃菜’，里面囚禁着几头实力在练气七八层左右的妖兽，通常用来给试炼弟子练练手，见见血。规矩很简单：进去！击杀一头相当于练气后期实力的妖兽，取其妖核出来！证明你不是废物！证明你有资格踏入云岚宗的山门！”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昏迷的韩牧和老韩头，又落在陈默身上，带着浓浓的恶意和嘲弄：“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带着这两个累赘，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不过，以他们现在的状况，恐怕走不出这万兽山脉十里，就会被妖兽啃得骨头都不剩！”
他的话引来周围一些修士的低低哄笑和幸灾乐祸的目光。进入幽冥洞窟，独自面对练气后期的妖兽？这哪里是证明资格，分明是借刀杀人！尤其是带着两个拖油瓶的情况下！
“前辈！不可！”刘莽忍不住低呼出声，脸上满是焦急。林薇也握紧了手中的短剑，眼中充满担忧。那洞窟散发出的气息，让她这个练气六层都感到心悸。
柳依依更是急得眼圈发红：“李长老！这不公平！韩师兄他们需要立刻救治！而且那幽冥洞窟里的妖兽极其凶悍嗜血…”
“闭嘴！这里轮不到你一个小小外门弟子指手画脚！”李长老厉声呵斥，筑基威压猛地压向柳依依，让她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脸色越发苍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默身上，等待他的抉择。是忍辱负重带着伤员离开等死？还是明知是陷阱也要踏入其中？
陈默面无表情，仿佛没有听到周围的议论和李长老的刁难。他甚至连看都没看那个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幽冥洞窟。他的目光，落在了柳依依腰间悬挂的一块小巧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玉牌上。那玉牌的样式，竟与韩牧那块深青色木牌上的天然木纹，隐隐有几分神似！只不过一个温润，一个古朴。
一丝了然在陈默劫瞳深处闪过。难怪柳依依见到韩牧如此激动，难怪她能认出重伤毁容的韩牧！
就在李长老以为陈默会退缩，脸上露出得意刻薄之色时——
陈默动了！
他没有走向那个幽冥洞窟，反而上前一步，左手依旧稳稳地托着悬浮的韩牧和老韩头，右手却闪电般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韩牧腰间那块布满裂痕的深青色木牌！
嗡！ 就在陈默的手指接触到木牌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乙木生机，仿佛受到某种牵引，从木牌深处流淌出来，与陈默指尖蕴含的一丝混沌劫力产生了极其短暂的共鸣！
陈默眼神一凝，借着这瞬间的共鸣，他猛地将木牌举起，对着李长老，声音冷冽如冰：“此物，云岚宗可还认得？”
深青色的木牌暴露在空气中，尽管布满裂痕，黯淡无光，但上面那些天然生成、玄奥无比的木纹，在谷口阵法光芒的映照下，依旧清晰可见！一股古老、坚韧、不屈的意志隐隐透出！
李长老脸上的讥讽和刻薄瞬间僵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他浑浊的老眼猛地瞪圆，死死地盯着那块木牌，如同见了鬼一般！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惊骇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
“乙…乙木令？！”他失声叫道，声音尖锐得变了调，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不可能！这令牌早己随…随那人一同消失了！怎么会…怎么会在你手里？！”
乙木令！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柳依依耳边炸响！她娇躯剧震，猛地看向那块古朴的木牌，再看向昏迷的韩牧，眼中瞬间涌起滔天巨浪和无法言喻的震撼！原来…原来韩牧师兄竟然是…
周围的修士，包括刘莽、林薇等人，都一脸茫然。他们不知道“乙木令”代表什么，但李长老那失态的反应和骤然煞白的脸色，无不昭示着这块破木牌的非同寻常！
陈默将李长老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更加确定。他缓缓收起木牌，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现在，我能进去了吗？”
李长老的脸色如同开了染坊，青一阵白一阵，眼神深处充满了忌惮、惊疑和一丝残留的恐惧。他死死地盯着陈默，又死死地盯着那块被收回的木牌，胸膛剧烈起伏。那块令牌…那个名字…是他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即便只是残破的令牌，其代表的含义也足以让他万劫不复！
“你…你和…和他是什么关系？”李长老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刻薄和威势。
“与你无关。”陈默冷冷道，不再理会他，托着两人，径首向谷口走去。这一次，挡在谷口的两名云岚宗弟子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竟不敢阻拦！
柳依依如梦初醒，连忙上前引路，声音带着激动和后怕：“快！跟我来！去西侧的临时医庐！”
陈默的身影在柳依依的引领下，消失在谷口迷蒙的阵法光芒中。
只留下李长老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脸色变幻不定，掌心全是冷汗。他望着陈默消失的方向，眼中充满了阴鸷和怨毒，更多的则是深深的忌惮。
“乙木令…韩牧…”他低声咀嚼着这两个名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该死…怎么偏偏让老夫遇上了…还有那个小子…煞气冲霄…绝非善类…”他猛地转头，看向那个散发着凶戾气息的幽冥洞窟，一个恶毒的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哼！就算有乙木令庇护又如何？宗门试炼，生死自负！”他眼中寒光一闪，对着旁边一名心腹弟子低声喝道：“去！把‘腐骨毒蝎’的禁制给我松开一点！让那头畜生再‘兴奋’些！”他要在试炼中，名正言顺地除掉这个让他丢尽颜面又心怀忌惮的小子！至于乙木令的因果？只要陈默死在试炼里，谁又能追究到他李长老头上？
那名弟子脸色微变，但不敢违背，低头应了一声，匆匆离去。
李长老看着幽深的洞口，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冷笑。小子，进了这试炼谷，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幽冥洞窟，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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