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母亲的嫌弃

于是，许焕和继祖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陪着从未出过远门、既期待又惶恐的爷爷奶奶，锁上院门。准备出发省城过年。

把钥匙留给李婶拜托她照顾鸡猪，一路上遇见交好的不交好的村民，爷爷都骄傲满满昂首阔步的跟村里人打招呼“建国让俺们进城过年哩，城里有地暖”

“是呀是呀建国出息了，接俺们去城里过年”奶奶的得意溢于言表。

三分钟的村路硬是走了七八分钟。终于坐上了开往省城的长途汽车。一路颠簸，爷爷奶奶像两个紧张的孩子，紧紧抓着扶手，好奇又局促地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陌生景象。爷爷时不时咳嗽几声，奶奶则紧紧攥着许焕的手，手心冰凉。

当汽车驶入省城，高楼大厦扑面而来时，爷爷奶奶的惊叹声就没停过。“哎呦，这楼咋这么高！”“这车，咋这么多！”“这路，咋这么宽！”他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对另一个世界的敬畏和茫然，放佛村里被羡慕的老两口是别人不是自己。

父母租的新家果然宽敞明亮。三室两厅，铺着光洁的瓷砖，落地窗外是城市的车水马龙。暖气开得很足，与农村的阴冷截然不同。

王桂芬穿着簇新的家居服，脸上挂着客套而疏离的笑容，把两位老人让进门：“爸，妈，路上累了吧？快进来坐。” 许建国也忙着接过老人手里简单的行李（一个装着换洗衣物的旧布包，和一大包土特产）。

爷爷奶奶局促地站在光可鉴人的地板上，穿着沾了泥点的旧棉鞋，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奶奶下意识地想弯腰换鞋，却被王桂芬拦住：“不用换了不用换了，地板脏了拖一下就行。”语气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让奶奶更加不安。爷爷则被簇新的真皮沙发“烫”了一下似的，只敢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

许继祖倒是很兴奋，拉着奶奶看他的新画室（一个朝北的小房间，堆满了画具），炫耀着老师夸他有天赋。奶奶慈爱地笑着，粗糙的手抚摸着孙子光滑的脸蛋，连声说：“好，好，我孙子出息！”

然而，温馨的表象很快被现实击碎。最首接的冲突爆发在爷爷奶奶带来的“心意”上。

奶奶小心翼翼地从那个旧布包里掏出她精心准备的年货：一大包自己晒的、黑乎乎的萝卜干；几条用旧报纸包着的、熏得黢黑的腊肉（散发着浓郁的烟熏味）；一小坛自家腌的算菜；还有十几个冻得硬邦邦的冻梨，以及十来斤自己家晒得窝窝面。

“桂芬啊，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点腊肉酸菜，还有冻梨，给你们尝尝……”奶奶讨好地笑着，把东西放在光洁的厨房流理台上。“窝窝面你们来不及做饭的时候下一把，继祖爱吃。”

王桂芬看着那黑乎乎的冻梨，沾着泥土的酸菜坛子，一路颠簸滴答着黄水。再看看自己崭新的、一尘不染的厨房，大理石台面上己然滴答上了黄黄的酸菜水。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脸上客套的笑容瞬间消失，声音也冷了下来：“妈！你看你！带这些干嘛呀！城里啥买不到？这腊肉这么黑，烟熏火燎的，吃了对身体不好！还有这冻梨，这里有地暖，一小会就化开坏掉了根本放不住。这酸菜坛子，脏兮兮的，这大理石台面贵着呢，弄脏要赔房东呐！快别放这了！” 她说着，嫌弃地戴着橡胶手套裹着塑料袋，打开门搬到楼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