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透心凉

然而，这巨大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在心底沉淀、发酵，就被紧随其后的一盆冰水，浇得透心凉。

父母难得地一起回来了，带着意气风发的许继祖，风尘仆仆却红光满面。他们带来了更多的好消息：弟弟许继祖小学毕业了！虽然成绩一塌糊涂，但在画画上展现了惊人的天赋。他在兴趣班的比赛作品，被辅导老师寄去参加比赛，获得了儿童组优秀奖。画室的老师邀请他暑假去西安参加封闭式写生集训，并告诉许父许母可以让许继祖以后走美术生路线。父母听不懂那么多，只勉强听懂就业方向和画几副画就身家千万的传奇。拍板决定，要送他去西安集训。回来上艺术附中！学费、材料费、生活费，是一笔巨大的开支，但父母说得斩钉截铁：“为了儿子的前途，砸锅卖铁也得上！”

饭桌上，气氛热烈。父母眉飞色舞地描绘着弟弟的艺术前程，展示着弟弟获奖的画稿（确实有灵气）。许继祖坐在一旁，脸上带着被重点关注的得意和期待。

许焕安静地吃着饭，心却一点点沉下去。她默默地把那封实验一中的考核通知书和中考成绩单放在了桌上。

父亲许建国拿起来看了看，脸上露出笑容：“哦！考得不错嘛！县重点肯定没问题了！实验一中？嚯！这学校可了不得！” 他的赞叹是真实的，但语气里更多的是对“女儿争气”的面子上的满足，而非对“实验一中”本身分量的深刻认知。

母亲王桂芬也凑过来看了看，随即眉头习惯性地蹙起，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通知书的附件——关于“雏鹰计划”学生需缴纳的学杂费、住宿费、教材费、以及预估的生活费清单。那串数字，让刚因生意成功而底气稍足的她，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学费怎么这么贵？！比普通高中贵好几倍啊！还有这生活费……省城消费多高啊！”王桂芬的声音带着肉疼，“这什么‘雏鹰计划’，听着好，可这开销……家里刚投了一大笔钱给你弟弟去西安学画，他那边的学费、住宿、画材……更是个无底洞！我们这生意看着大，可周转、进货、人工，哪哪都要钱！一下子供两个……实在……实在有点紧巴啊！”

父亲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放下通知书，搓了搓手，带着一种“商量”的、实则己下定论的口吻：“焕焕，你看……县重点高中也很好了！咱们镇里多少年才出一个能上县重点的？你去了，肯定也是尖子生！学费低，离家近，生活费也省。这实验一中……好是好，可太远了，开销太大。咱家这情况……要不，咱就在县里上？爸妈也知道你辛苦，是金子就会发光，县里一样能考好大学嘛！你看呢？”

“你看呢？”

这三个字，轻飘飘地落在许焕心上，却重若千钧。她看着父母脸上那种混合着“为你好”的劝解、对高昂费用的本能抗拒、以及对弟弟艺术投资不容置疑的坚定，再看着弟弟懵懂又理所当然的神情。所有的激动、喜悦、对未来的憧憬，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她懂了。

实验一中，那扇刚刚为她开启一条缝的金光大门，在现实的天平上，终究敌不过弟弟画笔下虚幻却更“值得投资”的未来。她的“懂事”，又一次成了这个家庭资源分配天平上，最容易被牺牲的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