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八章：冰冷的解剖台与意志的回响
黑暗。
并非虚无，而是粘稠如胶质的、被剧痛和疲惫浸透的黑暗。意识如同沉入永冻冰洋的碎片，在绝对的死寂与冰冷中缓慢沉沦。没有时间，没有空间，只有右肩断口处那枚彻底熄灭、布满蛛网般黑色裂痕的混沌回响漩涡，如同陨石的核心，散发着最后一丝微弱余温，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湮灭。
“呃…”
一声微不可查的呻吟，如同冰层下挣扎的气泡，艰难地浮出意识的深渊。
李修艰难地撑开眼睑。视野被一层模糊的、不断晃动的血色冰晶覆盖。冰冷的白光从上方刺入瞳孔，带着手术台般的无情。他试图聚焦，每一次尝试都牵扯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视线缓缓清晰。
他平躺在一张冰冷的、散发着金属光泽的平台上。平台表面光滑如镜，倒映着上方一片密集、复杂到令人眩晕的机械结构。无数条细长、覆盖着暗灰色装甲、顶端装备着各种精密工具的机械臂，如同毒蛇的巢穴，悬停在平台上方，散发着幽冷的微光。激光切割器、分子探针、能量束聚焦阵列、微型注射器…冰冷的杀意与绝对的理织。
更上方，是弧形的、布满密密麻麻幽蓝色复眼晶状体的穹顶。每一枚晶状体都如同独立的、冰冷的眼球，闪烁着非人的智慧光芒，毫无感情地俯视着平台上的“样本”——他。
他被固定住了。手腕、脚踝、腰部，被某种无形的力场死死禁锢在冰冷的金属平台上，动弹不得。衣物早己不见，残破的身躯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皮肤上布满了之前战斗留下的焦痕、冻伤和尚未完全愈合的撕裂伤口。右肩断口处，那枚死寂的混沌回响漩涡，更是如同一个醒目的靶心，暴露在无数冰冷的“视线”之下。
`【生命体征：衰竭（强制维生介入）…外部维生场：激活…混沌回响核心：结构崩解（97%）…活性：零…外部扫描：高密度、多频谱…深度组织分析：进行中…】` 冰冷的提示在意识边缘艰难闪烁，带着解剖报告般的残酷。
拾荒者。它不再满足于囚笼中的观察。它将他搬上了真正的研究台，开始了更深层次、更彻底的“解剖”。从物理层面，到能量层面，再到…意识层面。
嗡——！！！
一道凝练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幽蓝色光束，悄无声息地从上方一条机械臂顶端的探针射出，精准地落在他右肩断口处，那枚死寂的漩涡中心！
嗤——！
没有物理上的接触，只有一种灵魂被冰冷手术刀精准剖开的剧痛！李修的身体猛地弓起，却被无形的力场死死压回平台！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金属刮擦般的嘶吼！那光束并非攻击，而是某种超高精度的能量场探针，正试图深入那濒临破碎的核心结构，解析其最底层的规则烙印！
与此同时，另一条机械臂顶端的微型注射器无声探出，针尖闪烁着诡异的暗绿色荧光，缓缓刺向他颈部的动脉！针管内流动的，显然不是药物，而是某种用于深度刺激或标记神经活动的未知生化制剂！
更致命的是，一股庞大、冰冷、带着绝对解析意志的精神力场，如同无形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意识！这股力量并非粗暴的冲击，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试图撬开他意识最后的防御，扫描、复制、分析他记忆深处关于混沌回响的一切——它的诞生、它的结构、它的掌控方式！
全方位的“解剖”！物理的、能量的、精神的！拾荒者要将他从里到外、从物质到意识，彻底拆解成它数据库里冰冷的数据流！
绝望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注入心脏！
不能让它得逞！混沌回响的核心秘密一旦被彻底解析，不仅是他最后的尊严被践踏，更可能为这冰冷的宇宙猎食者增添一种无法想象的恐怖武器！还有星核…那枚沉睡的种子…
反抗！必须反抗！哪怕意识早己破碎，哪怕身体早己崩溃！
李修布满血丝的冰冷左眼猛地爆发出最后一点、如同淬火钢渣般的意志星火！他不再试图保护那濒临破碎的意识，反而将残存的所有意念，如同凝聚成一根最锋利、最决绝的冰锥，狠狠刺向自己意识深处那最痛苦、最混乱、最不可控的领域——那些被深渊污染侵蚀的记忆碎片，那些秩序剧毒留下的冰冷烙印，那些终焉湮灭带来的疯狂呓语！
引爆它们！用最混乱、最狂暴、最不可解析的意志“污染”，去冲击、干扰拾荒者那冰冷纯粹的精神扫描！
“呃啊啊啊——！！！”
灵魂层面的无声咆哮！李修的意识主动敞开了通往疯狂深渊的大门！无数银白的审判符文、暗绿的腐败菌斑、幽蓝的湮灭碎片、以及被污染扭曲的记忆画面，如同失控的洪流，裹挟着极致的痛苦和混乱，猛地逆冲向那股冰冷入侵的精神力场！
轰——！！！
意识层面的无声核爆！
拾荒者那精密、冰冷的精神扫描场，在接触到这股混乱狂暴的意志洪流瞬间，如同精密的仪器被泼入了滚烫的强酸！冰冷的数据流瞬间变成了狂暴的乱码雪花！那宏大的意志中，第一次清晰地传递出一种类似“数据过载错误”的剧烈波动和…短暂的凝滞！
物理层面的扫描也受到了干扰！落在他右肩的能量探针光束剧烈闪烁、扭曲！那刺向他颈部的暗绿注射针尖，也因控制系统的短暂紊乱而停滞在半空！
成功了！用自身的疯狂，暂时污染了它的秩序！
但代价是毁灭性的！主动引爆污染记忆，如同在灵魂深处点燃了焚尽一切的野火！李修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这股失控的混乱彻底撕裂、吞噬！瞳孔中的光芒急速黯淡，视野被疯狂扭曲的污染幻象彻底占据！右肩那死寂的漩涡边缘，甚至因意识的剧烈动荡而再次溢出丝丝缕缕的毁灭能量乱流！
`【意识污染指数：爆表！…逻辑思维模块：崩溃！…混沌回响核心崩解加速（98%）！…载体濒临精神湮灭…】`
就在这意识即将被自身引爆的混乱彻底吞噬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清凉、带着无比熟悉坚韧感的守护意志波动，如同穿透无尽风暴的星光，猛地刺破混乱的黑暗，精准地、轻柔地…触碰到了他即将溃散的意识核心！
云雀！
这股力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源自他灵魂深处！源自那枚因云雀守护意志而暂时“粘合”的混沌回响核心碎片深处！如同沉睡的种子被最后的暴雨唤醒，一丝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守护意念，顽强地从那濒临破碎的核心中渗透出来，如同最温柔的屏障，挡在了失控的混乱洪流与他最后一丝清醒意志之间！
守护！她在守护他！即使在她自己深陷昏迷、被拾荒者研究的绝境中，她留在他核心中的那缕意志，依旧在本能地回应着、守护着他！
这股纯净的守护意念，如同定海神针，让李修那即将被混乱彻底撕碎的意识核心，猛地一凝！沉沦的势头被硬生生止住！失控的污染洪流撞在这守护屏障上，虽然依旧狂暴，却不再能轻易侵蚀他最后的神智！
`【检测到外部守护意志共鸣…意识污染冲击：部分抵消…核心结构崩解：暂时稳定…】`
冰冷的提示带来一丝不可思议的喘息！
与此同时！
拾荒者似乎被这接二连三的“意外”彻底激起了“兴趣”。那股庞大的意志在短暂的凝滞后，非但没有退去，反而变得更加专注、更加…“好奇”！它似乎将李修这种用疯狂污染对抗扫描、以及最后关头出现的“守护意志”的奇异现象，视为了一种极其珍贵的、前所未有的“样本特质”！
物理扫描和精神扫描同时停止。悬停的机械臂缓缓收回。
囚笼（或者说研究舱）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李修瘫在冰冷的平台上，如同被彻底掏空的破布口袋，仅凭那缕来自云雀的守护意念吊着最后一丝意识，在混乱的泥沼边缘沉浮。他冰冷的左眼艰难地转动，透过被血污和汗液模糊的视线，看向研究舱的另一个角落。
那里，同样有一个冰冷的金属平台。
云雀静静地躺在那里。她身上覆盖的凝胶物质似乎更厚了，散发着柔和的生物荧光，维持着她微弱的生命体征。数条相对纤细、顶端带着微型探针和注射器的银白色机械臂，正围绕着她缓慢移动，进行着同样精密的扫描和分析。它们的目标，显然是她体内沉寂的守护意志本源，以及…她与李修之间那种奇异的意志共鸣联系！
拾荒者，开始同时研究他们两个人！研究这两种截然不同、却能产生共鸣的意志——冰冷的毁灭回响，与纯净的守护之光！如同在解剖一对连体的、罕见的宇宙样本！
绝望并未退去，反而变得更加深沉。他们成了笼中的白鼠，供这冰冷的宇宙存在进行一场永无止境的、残酷的意志实验。
时间在绝对的冰冷和死寂中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李修的意识在混乱与守护的夹缝中艰难维持，感受着拾荒者那无处不在的、充满探究欲的冰冷“注视”。他能“感觉”到，那宏大的意志正在调动庞大的计算力，重新建模，调整着研究策略。下一次的“解剖”，必定更加精准，更加难以抵抗。
就在他意识即将再次沉沦之际——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空间波动，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猛地从研究舱的某个角落传来！
不是拾荒者的！也不是他和云雀的！
李修冰冷的左眼瞳孔猛地一缩！视线艰难地转向波动来源——是那个角落！之前那个握着寒翎空间信标的灰衣战士蜷缩的地方！那个依旧被他紧紧抱在怀里的、闪烁着微弱幽蓝光芒的信标！
此刻，那信标的幽蓝光芒不再是稳定的求救信号，而是…如同心脏般，开始了急促的、有规律的脉动！每一次脉动，都散发出一圈极其微弱、却带着清晰空间锚定意志的涟漪！
寒翎的印记信标…在主动发出空间信号？它在联系什么？！
拾荒者显然也捕捉到了这异常的波动！研究舱内壁的幽蓝网格纹路瞬间亮度提升！数条原本悬停的机械臂猛地转向，顶端的传感阵列锁定了角落的信标和那个昏迷的灰衣战士！冰冷的扫描光束瞬间落下！
然而，就在扫描光束即将接触信标的刹那！
嗡——！！！
信标的幽蓝光芒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芒！一股浓缩到极致的空间能量瞬间爆发！并非攻击，而是…一种强烈的、指向性无比明确的…空间坐标传送请求！信号的目标坐标，并非己知的星域，而是…一种极其古老、极其隐晦的空间标记！
这股爆发的空间信号，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拾荒者内部的某种底层协议！研究舱内所有幽蓝的复眼晶状体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色警报光芒！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第一次在研究舱内响起，带着急促的警告：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空间异常信号！…信号特征：远古星图标记（‘方舟’协议相关）…来源：低价值样本附属物…威胁等级：跃升！…启动紧急隔离协议！…清除污染源！…】`
清除污染源？！
李修的心猛地一沉！拾荒者将这突如其来的、与“方舟”相关的远古信号，视为了一种危险的“污染”！
两条装备着高能切割光束的机械臂瞬间充能完毕，冰冷的幽蓝光芒在顶端凝聚，目标首指角落的信标和那个昏迷的灰衣战士！毁灭的气息瞬间降临！
不！那是寒翎最后的遗物！是…唯一的变数！
李修冰冷的左眼中爆发出最后一点光芒！他不再有任何保留，用尽灵魂最后的力量，引导着意识深处那缕云雀的守护意念，连同自己残存的、所有的不甘与愤怒，化作一道最微弱却最执着的意念指令，狠狠刺向悬浮在灵魂边缘、那枚因刚才空间波动而微微颤动的星核虚影！
“星核…共鸣…信标！！”
不是驱动！不是攻击！而是…用自身那濒临破碎的混沌回响烙印，去强行“共鸣”寒翎印记信标爆发出的空间坐标！为那传送请求，注入最后一股定向的、带着毁灭与守护意志的…回响之力！
嗡——！！！
意识深处的星核虚影，因李修这不顾一切的意念和烙印的共鸣，猛地爆发出一种混沌的银灰色光芒！一道无形的、混合了毁灭回响与守护意志的意念波纹，如同精准的制导，瞬间跨越空间，狠狠撞在了那爆发出刺目光芒的寒翎信标之上！
信标的幽蓝光芒瞬间被染上了一层混沌的银灰色！它爆发出的空间传送信号，强度骤然提升！坐标指向性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具有穿透力！仿佛在向宇宙深处某个特定的存在，发出了最后的、带着李修和云雀意志烙印的…求救与定位信号！
轰——！！！
拾荒者的高能切割光束，如同死神的镰刀，狠狠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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