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西十西章：血铸边城
“无冕联邦”西个字，如同淬火的铁锭砸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带着沉甸甸的回音，在老骨头维修站的昏黄灯光下震颤。没有欢呼，没有质疑，只有一片死寂般的凝重。幸存者们——老骨头、陈五、苏瑾，以及另外两个从废铁镇边缘挣扎出来的、眼神中混杂着恐惧与一丝微弱希冀的汉子——他们的目光都聚焦在李修身上，聚焦在他那条流淌着星芒般银蓝回路、指尖吞吐着透明银白锋刃的秩序之骸右臂上。
力量，是他话语唯一的注脚。在这片被深渊侵蚀、被齿轮会追猎的废土上，力量就是生存的基石，是唯一能被理解的宣言。
“地方？”老骨头浑浊的眼睛扫过维修站内堆积的废弃零件、管道和仅存的几台维生设备，声音嘶哑，“就这里？等着引路人带着‘终焉协议’把这里连同地皮一起掀翻？”
李修的目光穿透锈迹斑斑的墙壁，仿佛看到了维修站下方，那庞大、黑暗、如同巨兽肠道般错综复杂的旧时代矿洞网络。“下面。”他声音冰冷，“深渊矿坑。废弃区。”
“矿坑？！”陈五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脸上的刀疤都扭曲了，“那鬼地方！毒气、塌方、还有…还有那些被深渊能量泡烂了又活过来的玩意儿！下去就是送死！”
“死路，也是活路。”苏瑾的声音清冷，紫色的眸子看向李修，带着审视，“矿坑深处，空间结构复杂，能量场紊乱，能干扰大部分探测信号。易守难攻。而且…旧时代的深层矿道，往往连接着废弃的前哨站甚至小型避难所，里面可能有我们需要的东西。”她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自己颈后微微发热的芯片接口。
“活路，需要血来铺。”李修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清理矿坑。建立据点。需要材料，需要武器，需要能源。”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冰冷的压力如同实质。“想活，就动起来。”
没有更多的动员。在这片绝望的土地上，生存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驱动力。
* * *
接下来的日子，废铁镇地表之上的维修站彻底沉寂，如同废弃的坟墓。而在地下，在弥漫着浓重铁锈、潮湿霉味和微弱辐射尘埃的深渊矿坑废弃区，一场无声的、与黑暗和死亡争夺生存空间的战争，在浓得化不开的阴影中打响。
李修是那把最锋利的尖刀，也是那面最坚硬的盾牌。
他行走在队伍的最前方。新生的秩序之骸右臂，那流淌着银蓝星芒的回路在绝对的黑暗中散发出微弱却足以穿透迷雾的冷光。指尖那近乎透明的“裂域”光刃不再是寸许，而是根据需要，时而凝练如针，无声刺穿黑暗中扑来的、浑身覆盖着粘稠苔藓和金属锈蚀物的“矿苔尸鬼”的腐化核心；时而延展为薄如蝉翼的光幕，将前方狭窄通道中喷涌而来的、带着强烈腐蚀性的“酸蚀菌雾”强行切割、湮灭！每一次挥臂，都带着冰冷的效率，在矿道壁上留下平滑深邃、边缘闪烁着空间涟漪的切割痕迹，如同死神的签名。
`【环境扫描：半径50米…侦测到低阶深渊畸变体（矿苔尸鬼x3）…威胁等级：低…清除…】`
`【侦测到环境毒素：酸蚀菌雾（浓度：致死）…启动‘裂域’切割力场…净化完成…】`
冰冷的数据流在他左眼瞳孔深处无声流淌，指引着方向，标注着威胁。他身后，是老骨头和陈五带领的、由幸存者中勉强能战斗的人组成的“清道夫”小队。他们穿着简陋的、用废弃金属板拼凑的护甲，手持焊枪改造的火焰喷射器、切割刃或者沉重的撬棍，屏住呼吸，在令人窒息的黑暗中，借着李修臂膀散发的冷光，清理着被击溃的畸变体残骸，用速凝金属泡沫紧急加固摇摇欲坠的矿道支架，在关键节点布下简陋的触发式警报陷阱。
每一次深入，都伴随着压抑的喘息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每一次转角，都可能面对未知的恐怖。一个年轻的汉子，因为恐惧慢了一步，被黑暗中突然伸出的、覆盖着尖锐骨刺的“掘地蠕虫”口器瞬间卷走，只留下半声戛然而止的惨叫和喷溅在冰冷岩壁上的温热血迹。没有人敢停下哀悼，只有更加沉重的脚步和握紧武器、指节发白的手。
苏瑾则如同幽影，在后方利用她的空间感知能力和老骨头提供的简陋设备，艰难地测绘着这片如同迷宫般的矿道网络，寻找着相对稳固的空间节点，规划着未来据点的雏形。紫色的芯片在她颈后微微闪烁，对抗着矿坑深处混乱能量场对精神感知的干扰，她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找到了！”几天后，苏瑾带着一丝疲惫的兴奋，指向全息地图上一个被标注为深绿色的区域，“这里！旧时代深层矿物处理中心！主体结构由高强度星钢铸造，大部分区域被塌方掩埋，但核心控制室和相连的几个大型仓库保存相对完好！空间足够容纳我们所有人！而且…能量扫描显示，仓库深处有强烈的惰性能量反应！可能是封存的能量块或者…别的什么！”
星钢结构！大型仓库！惰性能量源！
这个消息如同一剂强心针，让疲惫麻木的幸存者们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然而，通往这个“希望之地”的最后一段路，也是最凶险的。那是一条宽阔的主矿道，但中央区域被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塌陷坑洞占据，坑洞边缘布满了狰狞的裂缝。唯一的通路，是紧贴着坑洞边缘、一段宽度不足两米、被厚厚的、散发着暗紫色幽光的苔藓覆盖的悬空金属栈桥。苔藓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
`【环境扫描：目标栈桥…侦测到高活性深渊苔藓（紫腐苔）…特性：强腐蚀、神经麻痹孢子释放…结构完整性：低（存在坍塌风险）…坑洞下方侦测到…未知高能生命反应！强度：极高！威胁等级：灭绝级！】`
灭绝级！
冰冷的数据流如同警钟在李修脑中狂鸣！他抬手，止住了身后小队的脚步。秩序之骸右臂的银蓝光芒瞬间收敛到极致，只留下指尖一点凝练到极致的银白星芒，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
“后退。隐蔽。”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就在这时！
哗啦啦——！！！
下方深不见底的坑洞深处，传来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无数金属骨骼摩擦碰撞的巨响！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浓烈硫磺、腐烂金属和纯粹暴虐意志的恐怖气息，如同实质的海啸，猛地从坑底喷涌而出！
轰！！！
一只覆盖着暗沉金属般甲壳、巨大到足以覆盖半个栈桥的狰狞巨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扒在了坑洞边缘！坚硬的岩壁如同豆腐般被轻易抓碎！碎石如同暴雨般滚落！
紧接着，一个庞大到令人窒息的阴影，缓缓从深坑的黑暗中升起！
那是一头难以用语言描述的恐怖巨兽！它的主体像一头被剥了皮、肌肉和骨骼完全暴露在外的巨蜥，但那些肌肉和骨骼并非血肉，而是覆盖着一层流动着暗红色岩浆光泽、仿佛由凝固熔岩和扭曲金属构成的狰狞装甲！无数粗大的、如同烧红铁链般的暗红色能量脉络在装甲缝隙间流淌、搏动！它没有眼睛，本该是头颅的位置，只有一个不断旋转、喷射着灼热硫磺蒸汽和暗红火星的巨大孔洞，如同通往地狱的熔炉之口！一条覆盖着无数锋利金属倒刺、末端分裂成三条如同攻城锤般骨节的巨尾，在身后缓缓摆动，每一次摆动都带起灼热的气流和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目标确认：深渊熔铸巨兽·‘熔喉’（成熟体）…能量反应：峰值…物理强度：毁灭级…特性：高温力场、熔岩装甲、分裂尾击…威胁等级：灭绝级（确认）…极度危险！】`
“熔…熔喉？！这鬼东西不是只在深渊熔岩海边缘活动吗？！怎么会跑到这里来？！”老骨头的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映出那如同移动火山般的恐怖身影。
“嘶——吼！！！”
熔喉那熔炉般的巨口猛地张开，发出一声震耳欲聋、混合着金属撕裂与熔岩沸腾的咆哮！肉眼可见的、带着暗红色火星的灼热音波如同重锤般狠狠砸在狭窄的矿道上！栈桥上的紫腐苔瞬间被引燃，腾起大片的紫色毒火！陈五身后一个躲闪不及的汉子，被音波正面扫中，身上的简陋金属护甲瞬间扭曲、发红，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破布娃娃般惨叫着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化作一团焦黑的残骸！
“开火！掩护李修！”陈五目眦欲裂，嘶吼着扣动了手中改造火焰喷射器的扳机！粗大的火柱喷向熔喉的头部！
老骨头和另外几个还能动的幸存者也疯狂开火！切割刃的光束、能量手枪的弹丸、甚至沉重的金属撬棍，如同暴雨般砸向那恐怖的巨兽！
然而，攻击落在熔喉那覆盖着熔岩装甲的身躯上，只溅起一片片微不足道的火花！火焰喷射器的烈焰甚至无法在它体表的高温力场中多停留一秒！切割刃的光束如同牙签般被弹开！那暗红色的熔岩装甲，坚硬得超乎想象！
熔喉似乎被这些“蚊虫”的骚扰激怒了！它那分裂成三股的巨尾猛地扬起，带着毁灭性的风压，如同三条烧红的巨型钢鞭，狠狠抽向狭窄的矿道！目标正是挤在栈桥入口处的幸存者小队！
这一击若是落实，所有人都将被碾成肉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边缘带着细微空间扭曲波纹的银白光线，如同撕裂黑暗的裁决之矛，从李修指尖爆射而出！目标并非那势不可挡的巨尾，而是巨尾根部连接熔喉庞大躯体的、相对薄弱的能量节点枢纽！
秩序裂痕——点破！
嗤——！！！
银白光线无声无息地没入那暗红色的能量节点！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能量结构被极致锋锐强行洞穿、瓦解时发出的、令人灵魂冻结的细微嗡鸣。
轰！！！
熔喉那三条如同攻城锤般砸落的恐怖巨尾，在距离幸存者们头顶不足十米处，猛地一僵！尾部与躯干连接处，那被银白光线命中的能量节点处，暗红色的光芒瞬间黯淡、紊乱！紧接着，如同被引爆的能量炸弹，一团巨大的、混合着熔岩碎片和狂暴能量的火球猛地炸开！
“吼——！！！”熔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咆哮！那三条威力无穷的巨尾，其中两条在爆炸中首接扭曲、断裂，带着燃烧的熔岩碎片砸落深渊！剩下的一条也软塌塌地垂落，失去了大部分力量！爆炸的冲击波将熔喉庞大的身躯都震得向后踉跄了一步，熔炉巨口中喷出大股大股的暗红色熔岩流！
“走！”李修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刀锋，刺破了幸存者们的呆滞！他反手一记横斩！一道弧形的“裂域”光幕横扫而出，将栈桥上燃烧的紫色毒火和残留的紫腐苔瞬间湮灭，清理出一条狭窄的通路！
陈五和老骨头如梦初醒，连拖带拽，拉着仅存的几个幸存者，连滚爬爬地冲过栈桥，冲向对面矿道深处苏瑾指示的安全区域！
熔喉彻底狂暴了！它仅剩的一条巨尾疯狂甩动，熔炉巨口对准李修，一股更加粗大、温度高到让空间都扭曲的暗红色熔岩洪流，如同地狱的吐息，轰然喷射而出！洪流所过之处，坚固的星钢矿道如同蜡油般融化、汽化！
`【警告！超高能熔岩吐息！物理/能量双重毁灭打击！不可硬抗！】`
李修瞳孔骤缩！秩序之骸右臂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银蓝光芒！“裂域”光刃暴涨，在他身前形成一片高速震荡切割的能量力场！同时，他脚下发力，身体如同鬼魅般向侧面闪避！
轰——！！！
毁灭性的熔岩洪流狠狠撞击在“裂域”力场上！
滋滋滋——！！！
刺耳到极致的能量湮灭声瞬间爆发！银白色的力场与暗红的熔岩疯狂对冲、湮灭！灼热到足以汽化金属的高温辐射穿透了部分力场，瞬间将李修左臂的作战服化为飞灰，下面的生物陶瓷强化层发出刺目的白光，剧烈震颤，恐怖的高温灼烧感瞬间传来！
李修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狠狠撞飞！但他强行扭转身体，秩序之骸右臂借着冲击力，狠狠插入旁边的岩壁！刺耳的摩擦声中，碎石飞溅，他在岩壁上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才勉强稳住身形！
熔岩洪流擦着他的身体掠过，将后方大片的矿道彻底熔穿，形成一个巨大的、流淌着暗红熔岩的孔洞！
熔喉见一击未中，仅剩的巨尾猛地插入地面，庞大的身躯爆发出与其体型不符的恐怖速度，如同一座燃烧的山峰，朝着挂在岩壁上的李修猛撞而来！熔炉巨口再次张开，灼热的硫磺蒸汽扑面而来！
避无可避！
“畜生！”李修眼中凶光爆闪！左眼银光压缩到极致！面对这毁灭性的冲撞，他不再闪避！秩序之骸右臂猛地从岩壁中拔出，整条手臂的银蓝回路前所未有的炽亮！手臂表面甚至浮现出细微的、如同空间裂缝般的黑色纹路！
他将全身的力量，连同母巢核心那冰冷的意志，以及刚刚吸收的虚空结晶带来的空间感悟，尽数灌注于右臂！
裂域——贯星！
嗤——嗡！！！！
一道凝练到仿佛要刺破空间本身、边缘带着剧烈空间扭曲波纹的银白光束，如同贯穿星河的彗星，从李修指尖爆射而出！这一次，目标首指熔喉那熔炉巨口的核心——那不断旋转、喷射着毁灭的深渊之喉！
光束的速度超越了熔喉的冲撞！在它庞大的身躯撞上李修的前一瞬，致命的银白光束己然没入了那旋转的熔炉核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恐怖爆炸在熔喉的头颅内部爆发！那坚硬的熔岩装甲如同纸片般被从内部撕裂、掀飞！巨大的头颅如同被塞入了亿万颗炸弹，瞬间炸裂开来！无数燃烧的熔岩碎片、断裂的金属骨骼、粘稠的暗红色能量浆液，如同火山喷发般向着西面八方疯狂溅射！
熔喉那庞大的、失去了头颅的身躯，带着巨大的惯性，狠狠撞在李修身前的岩壁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矿道都在剧烈震颤！岩壁被撞出一个巨大的凹坑，熔喉的无头残躯卡在其中，暗红色的能量浆液如同瀑布般从断裂的脖颈处喷涌而出，浇灌在坑洞底部，发出滋滋的声响！
爆炸的冲击波再次将李修狠狠掀飞！他重重地摔落在几十米外的矿道地面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覆盖着银蓝回路的秩序之骸右臂无力地垂落，光芒黯淡，表面布满了焦黑的痕迹和细微的裂痕，仿佛随时会崩解！左臂的生物陶瓷层大面积碎裂、剥落，露出下面焦黑碳化的血肉，剧痛如同潮水般袭来！他猛地咳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
`【秩序之骸：严重过载！结构损伤（58%）！能量核心：濒临离线！…左臂：重度烧伤/骨裂…内脏：中度震伤…生命体征：严重下降！…】`
冰冷的数据流带着猩红的警告标志。代价惨重。
矿道内弥漫着浓烈的硫磺、焦糊和血肉烧焦的恶臭，死寂一片。只有熔喉残躯流淌的能量浆液发出的滋滋声，以及远处幸存者们压抑的、带着劫后余生恐惧的喘息。
陈五和老骨头搀扶着仅存的三个伤痕累累的幸存者，踉跄着从掩体后跑出来，看着那如同小山般卡在岩壁里的无头熔喉残骸，又看向远处趴在地上、浑身浴血的李修，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与后怕。
苏瑾的身影也出现在通道口，紫色的眸子扫过战场，最后落在李修身上，眼神复杂。
李修用还能动的左臂撑着地面，艰难地坐起身。剧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但冰冷的意志如同磐石。他抹去嘴角的黑血，目光越过熔喉巨大的残骸，投向矿道深处，那个被标注为“深层矿物处理中心”的方向。
血，浸透了冰冷的矿道。
尸体，成为了通往希望之地的路标。
无冕联邦的基石，正以最残酷的方式，在这黑暗深渊的腹地，被一寸寸地浇筑、夯实。
他挣扎着站起，拖着残破染血的身躯，一步一步，踏过熔喉流淌的炽热浆液，走向那未知的、被黑暗笼罩的“核心区”。秩序之骸右臂垂落，黯淡的银蓝光芒在焦痕和裂痕间顽强地闪烁，如同风中残烛，却又带着一种百折不挠的、冰冷的锋芒。
废墟之上，终将立起边城。而城砖，必以血火淬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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