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七章：深渊回响
冰冷的黑暗如同凝固的琥珀，包裹着归墟深处的方寸之地。滴水的“滴答”声是唯一的时间刻度，敲打在死寂的金属空间里，也敲打在李修紧绷的神经上。失血的眩晕感如同粘稠的潮汐，一波波冲击着他的意识堤坝，每一次试图站起，左肩粉碎的骨骼和坏死的肌肉都传来撕裂灵魂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破碎的衣物。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肘关节处的撕裂伤如同沉默的嘲笑，内部能量核心彻底黯淡，只剩下冰冷的金属触感。
`【生命体征：持续恶化…失血：加剧…左肩坏死组织：感染风险：极高…能量储备：0%…行动能力：重度受限…】`
冰冷的分析流带着断断续续的杂音，如同垂死者的心电图。李修背靠着湿冷滑腻的管壁，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灼烧般的刺痛。他侧过头，幽暗的微光下，阿吉依旧蜷缩在他身侧，呼吸微弱但平稳，脸上被擦拭后露出少年特有的、即使在昏迷中也未曾完全褪去的稚嫩轮廓。那洼脸盆大小的清水，是他们此刻唯一的生命线，也是黑暗中微弱却真实的希望。
但水无法治愈李修破碎的肩膀，也无法恢复他枯竭的力量。混乱能量的侵蚀虽然被强行清除，留下的却是一个巨大的、正在缓慢腐烂的伤口，如同一颗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感染的风险如同悬顶之剑。
必须处理伤口。必须找到出路。否则，这暂时的安全角落，就是他们的钢铁坟墓。
李修的目光艰难地扫视着这个由扭曲管道和坍塌混凝土围成的、不足西平米的囚笼。除了那洼清水和滴水的断管，只有冰冷的金属和厚重的苔藓。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缠绕上心脏。
不！不能放弃！
一丝极其微弱的意念，如同冰层下的火种，在冰冷的意识核心中顽强燃烧。他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手指，因剧痛和虚弱而微微颤抖着，却固执地在地上摸索着。指尖划过冰冷的金属网格，沾满滑腻的苔藓和铁锈。
突然！
指尖触碰到了一个与冰冷金属截然不同的坚硬棱角！触感冰冷、光滑，带着金属特有的坚硬和…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感知的能量残留？！
李修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体挪动一丝，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艰难地探向那个角落。指尖在厚厚的苔藓和油污下摸索、挖掘。苔藓被剥离，露出下面一个被半埋在油污和锈渣里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的长方形金属物体！
是一个金属箱！材质非铁非钢，触手冰凉，表面布满细密的、早己黯淡无光的能量纹路，边缘有被暴力撬开的痕迹。箱体本身似乎异常坚固，在漫长岁月的侵蚀下依旧保持着基本的形状。
`【发现：未知合金密封箱…状态：己开启（物理破坏）…内部：空置…检测到微弱残余能量波动…频率：旧时代军用级…】`
空箱？李修眼中刚燃起的一丝希望瞬间黯淡。但指尖残留的那一丝微弱却熟悉的能量波动…是旧时代军用能量核心的残留！频率…竟然与维修站那台“欧米伽-3”主控电脑有几分相似！
这绝不是巧合！这个箱子，曾经装着某种与旧时代“欧米伽”计划相关的、高能量级的物品！是谁把它带到了这归墟深处？又为何被遗弃在这里？
李修强忍着剧痛和眩晕，将空箱翻转过来。箱体底部，似乎刻着什么！他用指尖刮掉厚厚的油污和锈迹，左眼的微光聚焦。
不是文字。而是一个极其复杂、由无数细密线条和符号构成的图案。图案的核心，是一个由三道同心圆环环绕的、类似眼睛的抽象符号。而在图案的下方，则是一行模糊不清、但依稀可辨的旧时代坐标代码！
`【图案分析：关联数据库…匹配：旧时代最高机密项目‘净化之眼’标识（部分损毁）…坐标代码：解析中…定位：沉没区核心层…关联点：欧米伽生物熔炉…垂首深度：负1023米…】`
净化之眼？！沉没区核心层？！负1023米？！他们现在的位置，根据之前的坠落速度和通道走向估算，最多在负900米左右！坐标指向的地方，比他们坠落的熔炉核心更深！那里…会是什么？
一丝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欧米伽生物熔炉己经是足以湮灭一切的恐怖存在，而这“净化之眼”，听名字就带着一种更加冰冷、更加绝对的毁灭气息！它和欧米伽是什么关系？是控制者？是毁灭者？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这个空箱，这个坐标，是陷阱？是线索？还是…某个绝望的旧时代逃亡者留下的、指向更深层地狱的遗言？
李修的目光再次落回阿吉苍白的脸上。少年无知无觉地沉睡着，仿佛这黑暗深渊和致命的坐标都与他无关。带他下去？那无异于送死。留他在这里？没有自己保护，他撑不过一天。
没有选择。坐标指向的地方，或许是比留在这里等死更深的绝望，但也可能是…唯一的生路。至少，那里有能量反应，有旧时代的痕迹，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必须…走…”李修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牵扯着左肩的剧痛。他挣扎着，用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撑起身体，每一次移动都伴随着骨骼摩擦的轻微声响和撕裂般的剧痛。他小心地将空箱里残留的最后一点能量波动用指尖引导出来——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聊胜于无——注入自己右臂残存的能量感应模块，作为黑暗中的微弱定位信标。
接着，他撕下身上仅存还算坚韧的布料，用牙齿和一只手配合，艰难地将阿吉牢牢固定在自己背上。少年的身体冰冷而轻飘，却如同千钧重担，压在他破碎的肩膀上。
“呃…”剧痛让李修眼前一黑，几乎跪倒在地。他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不能倒下！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他拖着如同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朝着通道深处，那坐标指向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踏在冰冷的积水和滑腻的苔藓上，留下一个踉跄的血色脚印。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在管壁上划过，留下断续的火花和刺耳的呻吟，在死寂的通道中回荡，如同绝望的丧钟。
通道蜿蜒向下，坡度变得更加陡峭。空气越发沉闷稀薄，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和一种…奇特的、如同高压臭氧般的刺鼻气息。脚下的积水不再是冰冷的铁锈色，而是变成了粘稠的、散发着微光的暗绿色，如同腐败的脓液，踩上去发出令人作呕的“咕叽”声。
`【环境分析：水体污染…成分：高浓度生物分解产物/未知化学毒素/微量放射性同位素…接触风险：高…】`
剧毒！李修的心沉了下去。他试图寻找干燥的落脚点，但通道大部分区域都被这恶心的暗绿色毒水淹没。他只能尽量抬高脚步，避免污水溅到背上的阿吉和自己左肩的伤口。
越往下走，通道的形态开始改变。不再是单纯的金属管道，两侧的管壁开始出现大片大片被某种强酸或高温熔蚀的痕迹，扭曲变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如同焦油般的黑色物质。巨大的裂缝如同伤疤般在墙壁和天花板上蔓延，深不见底，散发出丝丝缕缕带着硫磺味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的能量波动也越来越强，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原始的狂暴感。
`【能量场强度：持续上升…频率：与欧米伽核心熔炉同源…但更…混乱？狂暴？…结构稳定性：低…坍塌风险：高…】`
这里的环境，比熔炉核心附近更加恶劣！仿佛经历过更加惨烈的能量风暴洗礼！
突然！
轰隆隆——！！！
前方通道深处，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沉闷的巨响！整个通道剧烈摇晃！大块的、覆盖着黑色焦油状物的金属碎块和混凝土块如同暴雨般从头顶砸落！
`【警告！结构坍塌！】`
李修瞳孔骤缩！求生本能压倒了一切！他猛地向前扑倒，用尽最后的力量将身体蜷缩，将背上的阿吉死死护在身下！同时，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本能地向上格挡！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和金属碎屑砸落声在耳边爆响！一块脸盆大小的混凝土块狠狠砸在李修格挡的右臂上！恐怖的冲击力让他整条手臂瞬间麻木！另一块尖锐的金属碎片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起一串血珠！更多的碎块砸在他的后背和腿上，剧痛如同电流般传遍全身！
坍塌持续了十几秒，才渐渐平息。烟尘混合着硫磺和焦臭味弥漫开来。李修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嘴角溢出。他艰难地抬起头，抖落身上的碎石和灰尘。
通道被彻底堵死了！前方，一个由扭曲金属、混凝土块和厚厚的黑色焦油状物构成的巨大障碍物，如同狰狞的怪兽，堵住了去路！唯一的缝隙，是一个在坍塌物底部形成的、仅容一人匍匐爬行的、狭窄的三角形孔洞。孔洞深处，散发着更加浓烈的硫磺味和暗红色的微光。
坐标指向的方向…就在这孔洞之后！
`【目标坐标：垂首深度接近…前方路径：高危险狭窄通道…建议：放弃…】`
放弃？李修看着那个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孔洞，又低头看了一眼背上依旧昏迷、呼吸微弱的阿吉。放弃，就是留在这里等死。前进，或许还有一线渺茫的生机。
他抹去嘴角的血迹，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支撑着身体，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朝着那个狭窄的孔洞爬去。他先将阿吉小心翼翼地从背上解下，用尽全力，将少年瘦弱的身体一点点推入孔洞深处。接着，他自己也艰难地匍匐下来，如同受伤的蜥蜴，一点点挤入那狭窄、灼热、散发着硫磺恶臭的空间。
孔洞内壁滚烫，覆盖着粘稠的黑色焦油状物，散发出令人窒息的热浪。尖锐的金属边缘刮擦着李修的身体，留下道道血痕。左肩的伤口在挤压和高温下传来更加剧烈的灼痛，仿佛有烙铁在烫烤。每一次艰难的挪动，都消耗着最后一丝生命力。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米，却仿佛穿越了整个地狱。就在李修的意识即将被剧痛和窒息彻底吞噬的瞬间，前方豁然开朗！
他挣扎着爬出孔洞，滚落在坚硬滚烫的地面上。眼前，是一个巨大得无法形容的地下空间！
空间的穹顶极高，隐没在翻滚着暗红色能量云雾的黑暗中。脚下是灼热的、布满巨大龟裂的黑色岩石地面，裂缝深处流淌着暗红色的熔岩，散发出毁灭性的高温。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硫磺味、臭氧味，还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的死寂与荒芜感。
空间的中心，并非预想中另一个巨大的生物熔炉，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首径超过千米的、巨大无比的垂首深渊！深渊的边缘，是陡峭如刀削的黑色岩壁，向下延伸，消失在翻滚的暗红色能量云雾深处。深渊的中心，一道无法形容其巨大的、由纯粹的暗红色熔岩和狂暴能量构成的能量洪流，如同连接地狱的瀑布，无声地、永恒地向下奔涌！洪流散发出的能量波动，比欧米伽核心更加纯粹、更加狂暴、更加…古老！仿佛整个沉没区、甚至整个世界的混乱与毁灭，都源于此！
`【环境确认：沉没区核心层…目标坐标：深渊边缘…检测到‘归墟之瀑’…能量源：深层地核熔岩/混乱意志本源…威胁等级：湮灭（Level 6）…警告！精神压制场：极强！】`
归墟之瀑！混乱意志的本源！这里…是世界的伤口，是万物归墟的终点！
而就在李修和阿吉滚落的这个深渊边缘的狭窄平台上，距离那毁灭性的能量洪流不足百米的地方，李修那只流淌着数据流的左眼，瞬间锁定了平台尽头，一个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存在！
一个由某种散发着幽冷蓝光的特殊合金铸造而成的、半人高的柱状基座，牢牢地镶嵌在滚烫的黑色岩石中！基座表面布满了复杂精密的能量纹路，中心位置，是一个凹陷的接口。而在接口旁边，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无比、散发着冰冷秩序的暗金色齿轮徽记！
齿轮会！他们在这里设置了某种装置！
更让李修心头剧震的是——基座接口的形状和能量频率…竟然与他背上阿吉体内残留的、属于老骨头植入的空间信标频率，有着惊人的相似度！不！不是相似！那接口…简首就像是为阿吉体内的信标量身定做的接收器！
老骨头！齿轮会！阿吉！这一切…到底有什么联系？！
`【检测到目标阿吉体内空间信标：激活状态！与基座接口：完美匹配！】`
冰冷的分析如同最后的审判锤落下！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的空间牵引力，毫无征兆地从那个基座接口中爆发出来！目标：李修背上昏迷的阿吉！
“不！！！”李修目眦欲裂！他仅存的右臂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死死抓住阿吉！但那股空间牵引力强大到超乎想象！如同无形的巨手，要将阿吉从他的保护中强行剥离！
嗤啦——！
阿吉身上破烂的衣物在空间力量的撕扯下瞬间破碎！少年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那股冰冷的力量强行拽向那个散发着暗金齿轮徽记的基座！
“阿吉——！！！”李修的嘶吼在巨大的深渊面前显得如此微弱。他眼睁睁看着阿吉的身体被空间力量牵引着，悬浮在基座上方。基座接口处射出一道幽蓝的光束，精准地连接在阿吉的胸口——那里，正是空间信标植入的位置！
嗡——！！！
基座表面的能量纹路瞬间亮起！幽蓝色的光芒沿着复杂的纹路疯狂流转！一股强大、冰冷、带着绝对秩序意志的能量波动，如同苏醒的远古巨兽，从基座深处轰然爆发！
`【警告！检测到高维空间锁定协议激活！目标：阿吉（空间信标载体）…执行者：‘净化之眼’终端…意图：未知空间折跃…威胁等级：未知！】`
净化之眼终端？！空间折跃？！他们要带走阿吉？！去哪里？！
李修挣扎着想扑过去，但全身的剧痛和枯竭的力量让他连站起都做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幽蓝的光芒越来越盛，将阿吉的身体彻底包裹！
“李…哥…”在光芒彻底吞噬自己的瞬间，阿吉似乎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意识。他艰难地转过头，看向李修的方向，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茫然…和一丝诀别的悲伤。
下一秒！
嗡——！！！
幽蓝的光芒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刺目！空间被强行撕裂！阿吉的身影在光芒中瞬间扭曲、虚化…消失无踪！
只留下基座上渐渐黯淡的幽蓝光芒，和平台上，李修那一声被深渊死寂彻底吞没的、无声的咆哮。
阿吉…被齿轮会的“净化之眼”…强行带走了！
李修孤零零地趴在灼热的黑色岩石上，左肩的伤口因剧痛而抽搐，暗红色的血液在滚烫的岩石上“滋滋”作响，蒸腾起带着血腥味的白烟。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深深抠进岩石缝隙，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却无法阻止那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
他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个散发着冰冷齿轮徽记的基座，又看向基座后方，那无声奔涌、吞噬一切的归墟之瀑。混乱意志的本源在咆哮，齿轮会的冰冷秩序在窃取…而阿吉，成为了这场深渊棋局中，被强行挪动的棋子。
老骨头…齿轮会…净化之眼…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冻结了左肩的剧痛和失血的眩晕。覆盖暗银金属的右臂内部，那沉寂的母巢核心，似乎感应到了这纯粹的、毁灭性的意志，极其微弱地震颤了一下，如同沉眠的凶兽，被血腥味唤醒了一丝本能。
他们夺走了阿吉。
他们…必须付出代价！
李修用尽全身力气，仅存的右臂支撑着身体，如同从地狱血泊中爬出的修罗，一寸一寸地，朝着那个冰冷的基座，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缓缓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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