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一号紧急会议室的空气,沉重得如同灌满了铅水。巨大的环形会议桌旁,挤满了林氏集团的核心高层和紧急赶来的几位重量级董事。每个人的脸上都笼罩着一层死灰,眼神惶然,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声如同蚊蚋,嗡嗡作响,却驱不散那几乎令人窒息的恐慌和绝望。
林振邦坐在主位,如同一尊沉默的火山。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己经堆满了烟蒂,刺鼻的烟雾缭绕着他阴沉铁青的脸。额角暴突的青筋和布满血丝的眼睛,无声地昭示着那压抑到极致的暴怒。他双手死死按在桌面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那坚硬的红木桌面按出洞来。
“安静!”林振邦猛地一拍桌子,沉闷的巨响如同惊雷,瞬间掐灭了所有杂音。会议室里死一般寂静,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恐地看向主位。
“张立峰!”林振邦的声音嘶哑,如同砂轮摩擦,“数据!最新的数据!”
CFO张立峰几乎是弹了起来,脸色比纸还白,握着平板的手抖得几乎拿不稳:“董…董事长!熔断…熔断刚结束!股价…股价还在断崖式下跌!不到一小时,市值…市值己经蒸发超过百分之二十!抛单…抛单丝毫没有减缓的迹象!机构…机构也在疯狂出逃!”
“原因!到底他妈的什么原因?!”林振邦的咆哮震得吊灯都在嗡嗡作响,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立峰,也扫过市场部、公关部、法务部所有负责人的脸。
“还在查!技术部确认网络没有入侵痕迹!市场部初步排查,没有发现大规模的负面舆情源头!法务部那边…那边…”法务总监的声音带着哭腔,“解约函…解约函像雪片一样飞进来!宏远建材的刘茂才只是第一个!刚刚又有三家核心供应商、五家重要分销商发来了正式解约通知!理由…理由五花八门,但核心都是‘不可抗力’或‘单方面终止’!我们…我们正在紧急发函要求对方澄清并承担违约责任,但…但对方基本不予理会!”
“废物!一群废物!”林振邦的怒火终于彻底爆发,他抓起面前的文件夹狠狠砸向桌面,纸张西散飞扬!“养兵千日!林氏养你们何用?!敌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你们连谁捅的刀子都看不见?!”
高管们噤若寒蝉,深深低下头,不敢与那噬人的目光对视。巨大的压力和无边的恐惧几乎要将他们压垮。
“爸!”一个带着明显焦急和喘息的声音突兀地在会议室门口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林霄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他头发有些凌乱,昂贵的休闲外套随意敞着,脸上还残留着在会所沾染的酒气和一丝未散的惊惶。显然,他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的,一路飞奔。
他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是这些目光里,没有期待,只有审视、疑虑,甚至是不加掩饰的轻蔑。在这个关乎林氏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个素来以纨绔和玩世不恭著称的太子爷,他的到来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甚至有些刺眼。
林振邦只是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得如同在看一个陌生人,充满了失望和极度的不耐。他没有回应儿子的呼唤,目光重新回到那些高管身上,如同择人而噬的猛兽。
“启动所有应急资金!不惜一切代价托市!给我稳住股价!”林振邦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背水一战的疯狂,“法务部!给我盯死每一个解约的混蛋!收集所有证据!准备起诉!我要让他们十倍百倍地给我吐出来!公关部!立刻!马上!给我召开新闻发布会!稳住舆论!告诉市场,林氏根基深厚,这点风浪只是疥癣之疾!立刻去办!”
“是!董事长!”被点名的几人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慌忙应声,手忙脚乱地开始操作平板或打电话。
会议室再次陷入一片混乱的忙碌和压抑的沉默交织中。林霄被晾在门口,像个多余的人。他感受到那些或明或暗扫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包含的东西让他如芒在背——那是轻视,是怀疑,仿佛在说:你这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来这里做什么?添乱吗?
一股强烈的屈辱感和一股想要证明自己的冲动,猛地冲上林霄的头顶!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情绪,大步走到会议桌旁一个空着的位置——那位置离他父亲很远,几乎是桌尾。他拉开椅子,动作带着一丝赌气的僵硬,坐了下来。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理解这突如其来的风暴。股价暴跌,合作方集体毁约……这绝不是偶然!像是有预谋的、精准的狙击!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能量?谁又能从中获益?他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那些在酒色中消磨的、属于林氏继承人本应具备的商业嗅觉和危机意识,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威胁强行唤醒。
一个念头,一个或许能暂时缓解燃眉之急、争取喘息时间的念头,在他混乱的思绪中逐渐清晰。
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清了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那个…爸,各位叔伯……”
他的声音在嘈杂的会议室里并不算大,但在这紧绷的气氛中却显得异常突兀。正在激烈争论资金调配的法务总监和市场总监停了下来,正在对着电话低吼的公关总监也下意识捂住了话筒,所有人都带着错愕和一丝不耐烦,齐刷刷地看向这个坐在角落的公子哥。
林振邦的目光也终于再次落在他身上,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你最好有正事”的警告。
林霄顶着这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语速有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现在最关键的是现金流!股价暴跌加上这么多合作方突然解约,我们短期的资金链压力会非常大!光靠应急资金托市可能不够!我…我在海外认识几个朋友,做对冲基金和私募的,关系还不错。或许…或许可以紧急联系他们,看能不能通过一些…一些离岸的短期拆借或者资产抵押,先弄一笔周转资金过来!虽然成本会很高,但能解燃眉之急!先把眼前的窟窿堵上,争取时间查清楚背后到底是谁在搞鬼!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打断了。
“呵!”发出声音的是坐在林振邦右手边的林振业,林霄的二叔。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堆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姿态悠闲得与会议室的氛围格格不入。“我说大侄子,你这想法…真是天真得可爱啊。”
林振业的语气拖得长长的,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调侃和鄙夷:“海外拆借?资产抵押?还离岸?你当这是你平时在会所里跟那些狐朋狗友吹牛打屁呢?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林氏正在被整个市场抛弃!信用评级随时可能被下调!这个时候,你那些所谓的‘朋友’,躲你还来不及!谁会傻到把真金白银砸进一个看起来马上就要沉没的漩涡里?还高成本?恐怕人家连门都不会给你开!”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脸色各异的高层,仿佛在寻求认同,然后继续用那种让人极度不适的腔调说道:“再说了,大侄子,你这整天不是在会所就是在赛车场,要不就是围着些小明星小模特转悠,你认识的那些‘朋友’,有几个是能正经做生意的?别到时候钱没借到,反而让人家看了我们林氏的笑话,觉得我们林家无人,让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出来病急乱投医!那才是真正的雪上加霜!”
林振业的话如同淬了毒的刀子,一刀刀扎在林霄的心上,也赤裸裸地剥开了他在所有人心目中根深蒂固的纨绔形象。周围不少高管虽然没说话,但眼神里的那份认同和不以为然,却像针一样刺眼。林霄的脸瞬间涨得通红,拳头在桌下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二哥,话也不能这么说嘛。”坐在林振业对面的林美凤,林霄的三姑,适时地开口了,脸上挂着一种虚伪的、假惺惺的“关怀”笑容,“霄儿也是关心则乱,想为公司出力嘛。这份心是好的。”她转向林霄,笑容“慈祥”,眼神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优越感,“不过霄儿啊,商场上的事情,尤其是这种生死攸关的金融风暴,复杂得很,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你那些朋友啊,玩玩可以,真到了动真格的时候,是靠不住的。这种时候,还是要靠你爸爸,靠我们这些长辈,还有在座的各位经验丰富的叔叔伯伯们来力挽狂澜。你啊,先别急,在旁边好好看着,多学习学习,积累经验才是正经。”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打圆场,实则比林振业的嘲讽更伤人。那是一种彻底的否定,将他定位成一个只能旁观、毫无价值的累赘。她轻描淡写地将林霄那点可能存在的、或许幼稚但至少是积极的想法,彻底踩进了尘埃里,顺便还抬高了自己和其他“长辈”的地位。
林霄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头顶,屈辱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猛地抬起头,想反驳,想质问,想告诉他们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然而,当他接触到父亲林振邦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林振邦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斥责,只有一种深深的、沉重的、仿佛能将人压垮的疲惫和失望。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的价值。在这种时候,你的任何想法都只是添乱的噪音。
林霄张了张嘴,最终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肩膀颓然地垮了下去。刚刚在赶来路上涌起的那点想要力挽狂澜的冲动和证明自己的渴望,被这无情的现实碾得粉碎。他明白了,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关乎林氏生死存亡的战场上,他林霄,从来就不是一个战士,甚至连旁观者都算不上。他只是一个多余的、惹人厌烦的符号——一个象征着林家后继无人、掌舵者教子无方的耻辱符号!
巨大的羞耻感和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低下了头,不再看任何人,视线死死盯着自己面前光洁的桌面,仿佛要将那里看出一个洞来。
林振邦收回了那令人窒息的目光,仿佛刚才那一幕从未发生。他不再看林霄一眼,声音疲惫而沙哑地继续部署,每一个字都透着背水一战的沉重:“……联系所有能联系上的银行!动用一切关系!我要在明天下午之前,看到新的授信额度!不惜代价!另外,立刻启动内部审计!给我查!从财务到项目,从采购到销售!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把内鬼挖出来!我林振邦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捅这一刀!”
他的命令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会议室里再次响起一片紧张的应和声和键盘敲击声、电话沟通声。
没有人再理会角落里的林霄。
他像一个被遗忘在风暴边缘的幽灵,坐在喧嚣与恐慌的漩涡中心,却感受不到一丝参与感。周围是忙碌的身影、激烈的争论、焦灼的电话铃声……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只能听着,听着那些冰冷的数字、残酷的解约消息、以及父亲那强撑着却难掩疲惫的指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林霄感觉自己的存在是如此的多余和可笑。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偶尔扫过来的目光,带着怜悯、不屑,或者干脆就是无视。
终于,在讨论到最艰难的资金调配细节时,林振邦似乎再也无法忍受会议室里这令人窒息的气氛,或者,是无法再忍受角落里那个让他感到无比失望和烦躁的存在。他猛地抬手,用力捏了捏剧痛的眉心,然后,极其不耐烦地、甚至带着一丝驱逐意味地,朝着林霄的方向,头也不抬地挥了挥手。
那动作随意得像在驱赶一只苍蝇,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烦和极度的疲惫:
“你,出去!”
两个字,冰冷,干脆,不容置疑。
像两记耳光,狠狠扇在林霄的脸上。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霄身上,带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林霄的身体猛地一僵!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屈辱、愤怒和冰冷的绝望感,瞬间冲垮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之大,带倒了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没有看任何人,尤其是没有看他的父亲。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像刀锋一样锐利,脸颊的肌肉因为极度压抑而微微抽搐。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股近乎狂暴的气势,大步冲向会议室那扇沉重的实木大门!
“砰——!!!”
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开了会议室的大门!那巨大的声响如同惊雷,在整个楼层回荡!
他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背影充满了被彻底羞辱后的狼狈和一种近乎毁灭的愤怒。走廊里回荡着他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电梯口的方向。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林振邦依旧捏着眉心,仿佛刚才那个被驱逐的不是他的儿子,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一片冰封的荒芜。
其他高层面面相觑,无人敢出声。只有林振业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冷笑。而林美凤,则优雅地端起面前的咖啡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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