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侧穴的篝火因缺乏燃料而显得愈发衰弱,火苗摇曳不定,勉强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扭曲在嶙峋冰冷的岩壁上。寒意在石缝中盘旋,吸吮着每一丝热量,砭人肌骨。前朝残甲带来的震动尚未平息,但生存的利刃己经架在脖颈之上。那堆冰冷、残破、布满锈迹与谜题的金属,在绝境面前,必须转化成实实在在活命的凭据!
萧凛眼中那因辨认铭文而燃烧的炙热火焰,此刻被更严峻的现实冷却、凝聚、淬炼成一股冰冷的、如同淬火钢水般的专注。他不再仅仅是一个为秘密而激动的旁观者,而是即将成为这秘密的第一个破解者与…改造者!
挑选。
他目光如炬,在那堆冰冷沉重的残骸上反复扫视。
**“前臂甲套。”** 一件相对完整呈筒状、尚能闭合的部件被抽出。虽布满绿锈,一端裂开巨大豁口,但整体弧度和关节结构尚在。
**“半只胫甲。”** 小腿部位一块巨大的弯曲部件,弧度接近完美,边缘厚重,有明显加强的筋线。
**“相对完整的右肩甲!”** 一块形如狰狞兽面的半圆形肩胛,后方有锈蚀模糊的铰链结构相连。
将这三件最“完整”的部件小心拖回篝火旁相对明亮些的区域。
清洗。
没有净水,只有洞壁滴落、收集在破木盆中的浑浊矿水,冰冷刺骨,带着浓烈的石腥味。萧凛撕下最后一块相对干净的里衣碎布,浸透冰水,开始一遍遍、笨拙却异常用力地擦拭打磨着甲胄表面厚厚的、仿佛嵌入本体的污垢与矿渣!
“滋啦…滋啦…滋啦……”
布片刮过硬物表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穴中异常刺耳。
冰冷的污水混合着污黑粘稠的泥渣不断被抹下,滴落在冰冷的石地上。他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双臂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顽固的钙化污壳并非简单可除,需要配合矿渣碎石中捡来的尖利石片,一点一点地刮削、凿刻!
“刮噌……刮噌……”锋锐的石刃与金属硬壳摩擦出令人牙酸的火星!更多的粉尘与铜绿色锈屑簌簌落下。火光下,萧凛的双手早己被冰冷的矿水和粗糙的摩擦冻得通红发木,指尖更是崩裂了数道深浅不一的血口,鲜血混着污黑的泥水流淌。
林骁拖着伤腿,默默守在一旁,警惕地看着洞口方向,偶尔递上一块尖石或接过被污垢糊满的擦布去清洗。苏砚则倚靠在稍远的石壁旁,面色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双眸子始终锐利地锁定着萧凛的动作,尤其是那逐渐显露出来的、被时光尘封的甲胄结构细节。
“萧兄……”苏砚的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研究者的冷静,“看那断口……色泽。”他用残存的体力支撑身体,微微前倾,指着一片被萧凛刮去大片锈迹后露出的、断面呈乌沉暗蓝色泽的金属。“不似生铁或寻常镔铁……青中泛蓝,寒意更甚……定有玄机……当年苏家冶炼工坊曾闻,前朝精钢,或掺陨星奇矿或深海寒铜……坚硬而不失韧性……”
他的提醒,犹如一盏引路的灯。
随着表层污垢和厚厚的浮锈被艰难剥离褪去,真正的骨架才在微弱的火光下,渐露峥嵘。
**结构!**
那才是这堆沉重废铁下潜藏的真正魂魄!
**关节!**
尤其是那半只胫甲上端的连接处!那处关节设计之精妙,远超想象!
厚重的甲片在此处并非硬性铰接!取而代之的,是**层层叠叠!由小到大、相互嵌套咬合在一起的数圈精致锁环!** 如同数条冰冷的金属蟒蛇盘绕在一起!环环相扣!每一环边缘都有着细密的防脱钩刺!既保证了关节部分的极度坚固(外力冲击被锁环的相互咬合分散吸收),又赋予穿戴者远超板甲的惊人灵活性!完全可以轻松屈膝蹲起!
更令人窒息的是内部!
被暴力斩开的胸甲破口处,断面揭示了真正的奥妙——**并非单纯一层甲片!**
内里!
紧贴身体的**第一层**!竟是细密如无数黑鱼鳞片紧密覆盖层叠而成的柔性内衬!每一片鳞片大小如拇指指甲盖!边缘打磨得异常光滑!由韧性极佳的不知名金属薄片制成!密密麻麻!鳞片的排列方式并非平面,而是带有微妙的弧度,一旦受到锐器穿刺或钝击,力道会沿着鳞片弧度向西周滑卸、分散!
**第二层!** 才是他们最初所见、锁扣相连、带有凹槽凸起的厚重外层甲板!鱼鳞内衬与锁甲外板之间,竟以极其坚韧的金属线缕,在无数节点巧妙勾连固定!形成一种既有刚强防护、又有卸力柔韧的双重结构!
“卸力……活扣……”萧凛的指尖轻轻划过内层鱼鳞甲那光滑冰冷的鳞片和鳞片下隐隐可见的连接点,再拂过胫甲关节处那层层咬合的锁环结构,口中喃喃吐出这些陌生的词汇。一个商贾之家出身,只懂丝绸细密、金银熔点的少主,第一次如此首观、如此深刻地感受到一件物品其设计背后那洞穿生死需求的纯粹逻辑!价值!不再仅仅体现在账册的数字上,而是鲜血与生命线的距离!
洞察如同闪电,照亮了现实的窘迫。
洞中有什么?
破烂到几乎无法蔽体、浸满湿冷汗渍与泥污的破布衣袍(几人的衣物所剩无几)。
苏砚贴身携带的一卷搓成细股的、用作缝合或修补的**韧麻绳**。
矿渣堆里捡到一小块不知被遗弃多少年、厚约半指、坚韧但未经鞣制、边角卷曲破裂、散发浓烈腥膻气的**生牛皮**。
主矿道废料堆里翻出的几段长短不一的粗**铁丝**和几根锈迹斑斑、弯曲如同枯骨指节的**废钉**。
**这就是全部!**
“护具……必须改!”萧凛目光扫过苏砚那单薄得如同纸片的身体和林骁那条重伤后几乎失去防护、只能靠破布草草裹住的右腿,声音斩钉截铁。商贾权衡生死的本能,正在被“创造以自保”的原始冲动剧烈改造着!
拆解自身褴褛的上衣!他选取背后那最大一块相对厚实、破洞最少的青灰色麻布片,用水(依旧是冰冷的矿水)尽力搓洗掉厚重污泥,拧到半干。火光跳跃,他粗糙裂口的血手用力将麻布绷紧——这便是最简陋的基布。
目标:覆盖胸腹要害!
没有缝衣针!
**生锈废弃铁钉折弯尖端!再用石刃仔细敲打出极细的针孔!** 耗时半日!一根粗糙扭曲、带有致命铁锈的“针”终于成型!
材料?
最好的防护材料就在眼前!那些刮剥下来的小块鳞甲残片!边缘被岁月锈蚀钝化,不再锋锐!虽布满绿锈和刮痕,但内层鳞片大多完整、光滑!
仿效!
学着那残甲内鳞甲结构的模样!
萧凛将那一片片从厚重甲衣上刮剥下来的、冰冷却闪着微弱乌光的金属鳞片——如同最吝啬的商人算计珍宝般——在摊开的麻布内侧,极其小心、尽可能紧密地排列铺垫!
如同鱼鳞覆盖!
空隙?
**韧麻绳穿过“铁钉针”尾部开凿的粗糙针眼!** 他伏身于冰冷的石地上,如同最笨拙的学徒,开始极其艰难地在麻布背后进行缝缀固定!
手指僵硬冰冷!动作笨拙不堪!
血水从崩裂的指尖不断渗出,粘在麻布和冰冷的鳞片上,又被迅速冻成暗红的薄冰。
“噗嗤……嗤……”麻绳穿过布料和鳞片边缘预留的锈蚀孔洞(有些孔洞甚至是他用石尖强行凿开的),发出粗砺的摩擦声。缝线歪歪扭扭,如同粗陋的伤疤。但每一针都竭尽全力!每一片鳞甲的覆盖,都仿佛在构筑一层对抗死亡的壁垒!
护臂!
那半块坚韧的生牛皮被拖过来!质地坚硬。萧凛将牛皮浸在冰冷的滴水中泡软片刻。随后借鉴那前朝胫甲外弯卸力、内凹不硌膝的奇妙弧度!他用几块沉重的石片压在牛皮边缘弯曲处,再将牛皮凑到摇摇欲坠的篝火旁,用极其吝啬的微弱余热反复烘烤定型!
“嗤……”水汽蒸腾,焦糊的皮臭弥漫。但坚韧的牛皮在热力和重压的共同作用下,艰难地定型成两个贴合小臂外侧、带有流线型外凸弧度的简易外壳。内侧则因微热软化保持了一定的贴肤舒适。
最后一步!
内侧!他学着前朝甲胄内衬鱼鳞卸力的思路,将刮削下来最细小的锁环碎片和打磨光滑的小块碎鳞片,用残余的韧麻绳密密实实地缝在了牛皮护臂的内层!形成一层虽然粗陋但足以划破皮肤的金属内垫!
当火光最后一次跳动、即将熄灭之际。
第一件仿制品的雏形——**一件内衬无数歪斜铁鳞片、外罩脏污麻布片、针脚粗大杂乱如同扭曲蜈蚣、染着点点暗红冻血斑驳的“胸腹贴”!** 沉重、冰冷、散发着一股混合了锈蚀、血腥和焦糊味的怪诞气息,被萧凛拎在手中,微微晃动。
另一件——两个**仅覆盖小臂外侧、内里缝着凹凸不平金属碎块、形如粗笨木槽、尚带余温的“牛角弧臂”!**
寒碜!
粗糙!
简陋到不堪入目!
与那厚重精巧的前朝甲衣残片相比,形同儿戏垃圾!
然而!
当萧凛将其中一件护臂递给林骁时,林骁那双早己因伤痛和疲惫而浑浊的眼睛却猛然爆出一缕精光!
他伸出粗大带血的手掌,无比郑重地接过那件沉重粗糙的牛角弧臂。冰凉的触感顺着手心蔓延。他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小心地,将这护臂对准了自己那条受伤、最易暴露在冷风与潜在袭击下的右腿小腿外侧!绑带缠绕固定。
当皮甲贴合肌肤,内里粗砺的金属碎块硌得皮肉生疼。
但当林骁强忍着痛,小心翼翼试着微微屈伸膝盖时——
“咯……吱……”
牛角和内侧金属碎块发出轻微的摩擦。
然而!
那弯曲的弧度!
那坚硬的外壳!
那硌肉却坚实的内衬!
竟真的!
**完美地顺从了膝腿的屈伸动作!**
没有脱落!没有硌断骨头!
虽丑!虽重!虽痛!
**但它形成了实实在在的防护!不再仅仅是布料!不再仅仅是血肉!**
火光跳跃了一下,映照在萧凛的脸上。
那上面,没有兴奋的狂喜。
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凝滞的专注。
他低头。
看着自己布满血口、染着铁锈、因连日笨拙缝合而颤抖不止的手指。
看着地上那件丑陋怪异的“胸腹贴”。
第一次!
他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名为“力量”的暖流,不再局限于金锭银角堆砌的数字幻影,不再仅仅依靠林骁背后如山岳般的守护,而正无比真实地、粗砺沉重地……
**从自己这双沾染血迹、布满裂口的手中被一点点……“创生”出来!**
指尖的血迹凝结在冰冷的甲片边缘。
火光在侧穴的岩石顶端摇曳。
微光中。
商贾精算的思维碎片,与冰冷沉重的护甲结构图纸。
无声碰撞。
融汇。
重组。
一个新的、属于“缔造者萧凛”的灵魂雏形。
在矿洞的冰冷与绝境的血腥中。
悄然锻造!
等待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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