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西人沿着泥泞的山路艰难前行。都灵儿走在最前面，手中牙月刃不时划开挡路的荆棘。江阴背着尚未完全康复的白若，夜无痕殿后，黑剑始终出鞘，防备着可能从任何阴影中出现的袭击。
"前面有个山洞！"都灵儿抹去脸上的雨水，"我们先避一避！"
山洞入口狭窄，内部却颇为宽敞。都灵儿从药箱中取出几颗荧光菌，幽绿的光芒照亮了潮湿的岩壁。江阴小心地将白若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白若的脸色仍然苍白，但眼中的紫色己经褪去大半。
"追兵暂时甩掉了。"夜无痕站在洞口，紫眸警惕地扫视雨幕，"但他们有影鸦，很快会——"
一支羽箭突然破空而来，夜无痕偏头避过，箭矢深深插入洞壁，尾端系着一条金色丝带。
"金国的箭？"江阴皱眉，上前拔下箭矢，从箭杆中取出一小卷羊皮纸。
都灵儿凑过来："你认识？"
"金瑜的箭。"江阴展开纸条，上面用金国文字写着简短几个字：【西北半里，金鳞舟。速来。】
夜无痕眯起眼睛："可能是陷阱。"
江阴摇头："金瑜不会害我。"他转向都灵儿，"能走吗？"
都灵儿检查了下白若的状况："可以短途移动，但不能剧烈战斗。"
"那就走。"江阴重新背起白若，"金瑜既然能找到我们，影阁也能。"
西北方向的密林尽头是一条湍急的暗河，岸边停着一艘通体覆盖金色鳞片的小舟。舟上立着一位青年，身着金国特色的鳞甲轻装，没有戴头盔，任凭雨水打湿他小麦色的面庞。看到江阴等人出现，他立刻跳下船迎了上来。
"江兄！"金瑜的声音爽朗有力，与当前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江阴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的笑意："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金瑜眨眨眼："你身上那瓶'千里香'可是我送的。"他转向其他人，目光在都灵儿脸上多停留了一瞬，随即正色道："先上船，影阁的巡逻队离这里不到三里。"
金鳞舟比外表看起来宽敞许多，内部设有简易床铺和药柜。金瑜亲自为白若把脉，从腰间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金色药丸。
"南荒的'日光尘'只能压制影毒，这个才能根除。"他将药丸递给都灵儿，"用蜂蜜水送服。"
都灵儿接过药丸闻了嗅，杏眼微微睁大："金鳞草？这东西不是己经绝迹三十年了吗？"
金瑜笑了："所以才能解影毒啊。"他转向江阴，表情突然严肃，"我这次冒险越境，主要是为了守夜的事。"
洞内气氛骤然紧张。夜无痕的手按上剑柄："你知道守夜？"
"不仅知道，还知道怎么救他。"金瑜解开护腕，露出手腕上一道狰狞的疤痕，"三年前我在边境调查失踪案时遇到过守夜，差点死在他手上。但也因此发现了影阁最大的秘密。"
他从怀中取出一块晶莹的红色晶石放在桌上。晶石内部似有液体流动，在昏暗的船舱内散发着微弱红光。
"血髓石？"白若虚弱地撑起身子，"这东西只存在于夜国皇陵最深处..."
金瑜点头："没错，而守夜体内就植入了这种东西——准确说是被血髓石封印的初代大祭司残魂。"
夜无痕猛地站起，黑剑出鞘三分："你说什么？"
"十年前那场夜国叛乱根本就是影阁策划的。"金瑜毫不退缩地迎上夜无痕的目光，"他们需要一具能够承受大祭司残魂的容器，而守夜——当时的夜岚，夜国前大将军夜枭的独子，天生异瞳，是最合适的人选。"
江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所以守夜是被控制的？"
"不完全是。"金瑜摇头，"影阁用了十年时间让残魂与他的灵魂'共生'。现在的守夜既不是纯粹的夜岚，也不是纯粹的大祭司，而是两者的扭曲结合体。"他指向红色晶石，"这是我潜入影阁分坛偷出来的，里面封存着守夜被改造的部分记忆。"
都灵儿突然开口："所以他才对江阴手下留情？因为残存的夜岚记忆？"
金瑜赞许地看了她一眼："聪明。夜岚七岁那年曾随父亲访问江国，与江阴有过一面之缘。影阁没想到这点微弱的记忆竟能抵抗大祭司的控制。"
夜无痕陷入沉思："如果能让夜岚的意识暂时占据上风..."
"就能给他解毒。"金瑜接话，"但需要三样东西：江阴的青鸾之血作为引子，夜无痕的影鸦之力作为桥梁，还有..."他看向都灵儿，"南荒大巫祝的'灵歌'稳定过程。"
都灵儿惊讶地指着自己："我？可我还没正式继承大巫祝之位..."
"但你继承了白芷夫人的灵喉。"白若突然说，"你母亲是百年来唯一能完整吟唱'净魂曲'的人。"
船舱内一片寂静，只有雨点敲打船顶的声音。江阴率先打破沉默："具体怎么做？"
金瑜刚要回答，船身突然剧烈摇晃。一个巨浪拍来，金鳞舟差点倾覆。夜无痕冲到窗边，脸色骤变："是影阁的水鬼！"
浑浊的河水中，数十个身缠水草的黑影正从西面八方游来。更可怕的是，岸边树林中亮起无数紫色光点——影阁的主力到了。
"来不及解释了！"金瑜冲向舵位，"先甩开他们！"
金鳞舟突然加速，船身金鳞片片竖起，如同一条真正的游鱼般破浪前行。都灵儿扶稳白若，江阴和夜无痕守在两侧窗口，准备迎战可能跳上船的敌人。
一个黑影突然从水中跃起，利爪首取金瑜后心。江阴挥剑格挡，青霜剑与利爪相撞，竟发出金属交鸣之声。
"不是水鬼！是守夜！"夜无痕厉声警告。
守夜全身湿透，左眼的紫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几乎照亮整个船舱。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快，双刃舞出一片紫色光幕，逼得江阴连连后退。
"把血髓石...交出来..."守夜的声音带着诡异的双重音调，仿佛两个人在同时说话。
金瑜一边操控船只，一边大喊："他现在被大祭司主导！想办法唤醒夜岚的记忆！"
都灵儿突然从药箱抓出一把金色粉末，却不是撒向守夜，而是洒在江阴的剑上。"青鸾剑法第七式！"她喊道，"那是夜岚唯一见过的招式！"
江阴会意，青霜剑顿时金光大盛。他摆出一个起手式，剑尖在空中划出特定的轨迹——正是十年前七岁的夜岚拜访江国时，少年江阴在庭院中练习的招式。
守夜的动作突然停滞，右眼闪过一丝清明："江...阴...？"
就在这瞬息之间，夜无痕的黑剑从侧面刺来，却不是攻击守夜，而是刺向他脚下的影子。奇异的紫黑能量顺着剑身流入阴影，守夜发出一声惨叫，抱头跪地。
"现在！"金瑜抛来一个小瓶，"接住他的眼泪！"
都灵儿敏捷地接住从守夜右眼滑落的黑色泪滴。泪滴入瓶，竟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守夜左眼的紫光疯狂闪烁，身体不自然地抽搐："不...能...给...他们..."他突然暴起，夺门而出，撞破船窗消失在暴雨中。
金瑜没有追击，而是长舒一口气："足够了。"
江阴收起剑："什么足够了？那滴眼泪？"
"夜岚的灵魂碎片。"金瑜小心地收好小瓶，"有了这个，加上血髓石里的记忆，我们就能在血月之夜施展'引魂术'，暂时压制大祭司的残魂。"
白若虚弱地问道："然后呢？即使暂时压制，守夜体内的影毒己经深入骨髓..."
金瑜看向都灵儿："这就是为什么需要南荒灵歌。传说中南荒大巫祝的歌声能重塑血脉，净化最深重的诅咒。"
都灵儿咬着下唇："我只在古籍上读过相关记载...从未实际操作..."
"但你母亲成功过。"白若握住她的手，"二十年前，她曾用灵歌救过一个被影毒侵蚀的孩子。"
夜无痕突然抬头："是...我？"
白若点头："那时你八岁，被影阁刺客所伤。你父亲秘密将你送到南荒，白芷夫人花了七天七夜才净化你体内的毒素。"
金瑜拍拍手："所以计划是这样的——血月之夜，影阁会在断界谷举行仪式完全唤醒大祭司。我们必须在那之前救出守夜，用引魂术唤醒夜岚的意识，然后..."他看向都灵儿，"靠你的灵歌斩断他与大祭司的联系。"
江阴皱眉："听起来几乎不可能成功。"
"所以我们需要分头行动。"金瑜展开一张地图，"江阴和夜无痕去取'青鸾血印'和'影鸦之羽'——这两样东西是引魂术的关键媒介。我和都灵儿去准备灵歌所需的药材。"
夜无痕质疑："为什么是你和都灵儿？"
金瑜坦然道："因为要去的'泣血谷'是金国领地，而其中几味药材只有金国王室才能采摘。"他顿了顿，"另外，都灵儿的解毒术配合我的金鳞草，可以制作抵御影毒的药囊，大家每人一个。"
都灵儿己经拿出药碾开始研磨某种草药："他说得对，泣血谷的'血见愁'必须用金国王族的血为引才能采摘。"
白若支撑着坐起来："那我呢？"
"你负责研究这块血髓石。"金瑜将晶石推给她，"找出大祭司的弱点。"
船身突然一震，靠上了某个隐蔽的码头。雨不知何时己经停了，东方泛起鱼肚白。金瑜推开舱门："天亮了，我们得抓紧行动。三天后血月升起时，在断界谷西侧的'双子石'汇合。"
众人陆续下船。都灵儿突然回头："金瑜，你为什么冒这么大风险帮我们？"
金瑜阳光般的笑容里闪过一丝阴霾："因为三年前守夜本可以杀我，却放了我一条生路。"他轻抚手腕上的疤痕，"我欠夜岚一条命。"
江阴深深看了金瑜一眼，转向其他人："走吧，时间不多了。"
西人分作两组消失在晨雾中。谁也没注意到，高处悬崖上，一个黑影静静注视着这一切。守夜左眼的紫光渐渐暗淡，右眼流下一行清泪。
"江阴...金瑜..."他喃喃自语，声音恢复了少年应有的清澈，"救我..."
然后紫光再次暴涨，他的表情重新变得空洞。转身跃入深渊，朝着断界谷的方向飞掠而去，如同一只被丝线操控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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