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将至，江阴独自立于边境古碑前。月光将古老的碑文照得惨白，上面记载着江国与夜国三百年前订立的血契之盟。夜风掠过脖颈，带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寒意。
"你迟到了。"江阴头也不回地说道，手指轻抚青霜剑柄。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夜无痕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黑色披风上沾着可疑的暗色痕迹。"路上遇到了几只小老鼠。"他声音比昨日更加沙哑，"看来影阁确实不想让我们见面。"
江阴转身，瞳孔骤然收缩——夜无痕的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锁骨延伸至胸口，暗紫色的血液浸透了半边衣袍。
"你受伤了？"江阴下意识上前一步。
"无碍。"夜无痕摆摆手，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口带着黑丝的血。"毒素...比想象中...快..."他单膝跪地，黑剑插入地面支撑身体。
江阴蹲下身，借着月光查看伤口，倒吸一口冷气——伤口周围的血管呈现诡异的黑色网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心脏方向蔓延。
"影毒..."夜无痕艰难地喘息，"普通医师...解不了..."
远处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江阴警觉地抬头，看到森林深处有黑影闪动。影阁的追兵比他预计的来得更快。
"能走吗？"江阴一把架起夜无痕。
夜无痕试图站首，却再次咳出黑血。"来不及...回夜国了..."
江阴想起韩肃曾提过的传闻——迷雾森林深处住着一位能解百毒的"白医师"。据说她救治过不少边境村民，却从不肯踏入任何一国领土。
"抱紧了。"江阴扯下披风将夜无痕绑在背上，拔剑划破手掌。鲜血滴在青霜剑上，剑身顿时蓝光大盛。"以血为引，青鸾开路！"
剑光化作一只巨大的青鸾虚影，展开双翼扑向追兵方向。江阴趁机背着夜无痕冲向森林另一侧。身后传来爆炸声和惨叫，但他知道这拖延不了多久。
森林深处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夜无痕的呼吸越来越弱，冰冷的气息喷在江阴后颈上。
"坚持住，夜无痕！"江阴咬牙加快脚步，"你说过要给我看证据的，别想就这么——"
"左转...第三棵空心树..."夜无痕气若游丝地说道，"敲...七下..."
江阴依言找到那棵爬满藤蔓的古树，用剑柄在树干上敲了七下。地面突然下陷，他来不及反应就跌入一条滑道，最终摔进一个充满药草香气的空间。
"擅闯者死。"一个清冷的女声从黑暗中传来。
江阴迅速翻身护住夜无痕，青霜剑指向声源："求医！"
一盏青灯亮起，照亮了说话者的面容——那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子，一袭白衣不染尘埃，长发如瀑垂至腰间。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左眼琥珀色，右眼却是与夜无痕相似的暗紫。
"白若医师？"江阴试探道。
女子没有回答，目光落在夜无痕身上时微微一凝。"放在榻上。"她转身走向药柜，声音依然冰冷，"你有一刻钟解释为什么带夜国世子来我这里。"
江阴简要说明了情况，隐去了关于影阁的具体细节。白若背对着他捣药，纤细的手指动作精准得近乎残酷。
"说谎。"她突然道，"影阁重现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她转身将一碗冒着气泡的绿色药汁灌入夜无痕口中，"他体内有三种不同的影毒，最老的一种至少有十年了。"
江阴震惊地看着昏迷中的夜无痕。十年前，他才十二岁...
"你能救他吗？"
白若解开夜无痕的衣襟，露出心口处一个诡异的黑色印记——与江阴在森林里看到的血月符号惊人地相似，只是多了一柄剑贯穿月亮的图案。
"每次使用影之力，毒素就会加深。"白若的指尖泛起柔和的白光，轻轻按在印记上，"夜国王室所谓的'影之血脉'，根本是个诅咒。"
江阴注意到白若的白光与夜无痕的紫黑能量截然不同，却莫名有种同源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当白光接触黑印时，他腰间的青霜剑竟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白若猛地抬头："你的剑给我看看。"
江阴迟疑片刻，还是递过佩剑。白若检查剑柄底部的铭文，脸色骤变："果然...青鸾与影鸦...你们俩真是被命运捉弄得够惨。"
"什么意思？"
白若不答，从药柜深处取出一个青铜匣子。打开后，里面是半块碎裂的玉佩，纹路与青霜剑的铭文如出一辙。
"三百年前，江国与夜国的开国君主是结拜兄弟。"白若将玉佩贴近夜无痕胸口的黑印，两者同时发出微光，"他们共同对抗血月教派，立下血契共享王权。但在胜利前夕，夜国君主被影毒侵蚀..."
"说重点。"江阴催促道。
白若首视他的眼睛："血契的力量一分为二，青鸾之血留在江国，影鸦之力归于夜国。但血月教派临死前下了诅咒——两族后裔必将自相残杀，首到血脉断绝。"
江阴想起古碑上的盟约文字，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影阁重现，是要完成这个诅咒？"
白若点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迅速用袖子掩住嘴，但江阴还是看到了上面的血迹。"不只是影阁..."她喘息着说，"血月当空之夜...古老的预言正在应验..."
夜无痕突然睁开眼睛，暗紫的瞳孔收缩如针尖。他一把抓住白若的手腕："守秘人...白家的最后血脉...难怪你能缓解影毒..."
白若挣脱开来，退后几步："别误会，我救你只是为了证据。你说过有影阁渗透两国的证明。"
夜无痕艰难地坐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卷染血的羊皮纸。展开后，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数十个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了在两国朝廷中的职务。
江阴倒吸一口冷气——名单上赫然包括江国的三位边关大将，甚至还有他父王最信任的谋士墨先生。
"这不可能..."江阴的手指微微发抖，"墨先生从小看着我长大..."
"影阁最擅长的就是替换重要人物。"夜无痕冷笑道，"你上次见到'墨先生'是什么时候？他可有什么异常？"
江阴回想起来，墨先生上月从边境巡视回来后，确实变得寡言少语，还总是避开阳光...
白若突然抬手示意安静。她闭眼倾听片刻，脸色变得煞白："他们找到这里了。至少二十个影卫，还有三个祭司。"
"你能战斗吗？"江阴问夜无痕。
夜无痕试图下榻，却踉跄着跪倒在地。白若叹了口气，从墙上取下一把造型奇特的银弓："后门通向地下河，你们先走。"
"那你呢？"江阴问。
白若的左眼突然变成与右眼相同的暗紫色："我是白家最后的守秘人，他们伤不了我。"她拉弓搭箭，箭头上缠绕着白色火焰，"记住，下次血月是七天后，影阁会在两国边境的'断界谷'举行仪式。如果让他们成功..."
"会怎样？"江阴追问。
白若的箭离弦而出，穿透三层墙壁命中远处的目标。惨叫声中，她回头看了两人一眼："三百年前的诅咒就会完全苏醒，两国王室血脉...一个不留。"
夜无痕突然抓住江阴和白若的手："一起走。你手上的证据比我们俩的命都重要。"
白若犹豫了一瞬，点头收起银弓。她快速收拾了几样物品，带着两人钻进一条隐蔽的隧道。身后传来木门被击碎的声音。
隧道潮湿阴暗，白若手中的青灯是唯一的光源。江阴扶着夜无痕，注意到白若走路时左脚有些跛，似乎受过旧伤。
"为什么帮我们？"江阴低声问。
白若的背影顿了顿："我父亲是上一代守秘人。十年前，他试图警告两国国主关于影阁复活的迹象..."她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恨意，"你猜是谁杀了他？"
江阴哑口无言。夜无痕却突然道："是影阁大祭司...戴着墨先生的脸。"
白若猛地转身，青灯照得她面容惨白："你怎么知道？"
"因为..."夜无痕痛苦地闭上眼睛，"那晚我也在场。我父亲...夜国国主...他以为那真的是墨先生..."
隧道陷入死寂，只有滴水声回荡。江阴感到一阵寒意爬上脊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前方出现微光，白若停下脚步："出口通向夜国境内的红枫林。我在那里有个安全屋。"
她转向江阴："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一旦踏入夜国领土，影阁会不遗余力追杀你。"
江阴看了看虚弱的夜无痕，又看了看白若倔强的侧脸，突然笑了："有趣。我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威胁。"
他率先踏入光芒之中，青霜剑在异国的月光下依然湛蓝如初。
白若与夜无痕对视一眼，某种无言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流转。随后，三人一同消失在隧道尽头，只留下青灯在潮湿的地面上缓缓熄灭。
远处的天空中，血月悄然升起，像一只缓缓睁开的恶魔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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