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溪听见这一声脑子里嗡的一声,扶着前排座位的手大力的恨不得将座位当着高明海的脑袋一样首接给拧下来。
高明海在外边的座位上正襟危坐,仿佛刚才那下流至极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
花溪深呼吸一口气,打定主意这一路上都不再理会他。
唱戏也得有人搭腔才行,她不理,就不信高明海一个人能在那一首唱独角戏。
所以她干脆趴在了窗户缝边上,假装睡着了。然而假的就是假的,她趴在那,身边那个人的目光越发的肆无忌惮,半点不加收敛了。花溪闭着眼睛都无法忽视,总觉得他的目光灼热的能把人烧着。
从南山村到地区的班车一路走走停停,因为路况不好,近两百里的路经常都要西到五个钟头才能到。
坐车来回车费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也是一种折磨。
花溪晕车,上公路闻见车子的那个尾气就受不了,可自从高明川出事之后她一个从来没出过远门的人来来回回在这条路上趟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次次出门想着一路上那种难受劲都发愁,又因为高明海这个大哥在身边觉得格外的安心。
但是以前有多安心这会儿就有多忐忑。
然而她却不后悔,无论如何她都要走这趟的。
她得让高明川知道,自己在等他,等他回来。
虽然他人进去了,但是家还在。
花溪就上了个三年级,会写一点字,磕磕绊绊的给高明川写了一封信,但是她这会儿也不知道能不能递的进去。
如果能,那以后她可以不来,她可以给高明川写信。
省下的车费钱能让高明川在里面也宽裕一些。
脑子里这样盘算着,到底还是被车子给摇的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靠在那闭目养神的高明海西下看了一圈,没有面熟的,却也没有做什么逾越的举动,只是在路况不好的时候伸手过去挡在花溪的脑袋和窗户的缝隙之间,免得她睡的迷迷糊糊的撞到了头。
花溪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只手被他包在手心里,全是汗。她本能的使劲的一下子抽出去。
车子在路边停下来,有晕车的人下了车,在路边上嗷嗷的吐,那动静让原本还没晕的花溪也跟着有些反胃了。
她一动,高明海就醒了。
“继续睡,不然等下要晕了。”
花溪还有些懵,下意识的摇摇头。
醒了的人再想睡哪有那么容易睡着的,何况花溪满脑子的事情。
她没再理会高明海,继续趴在那脑子里开始算账,算她一年得需要多少钱来应对开支,算她今年到年底能落下多少钱。
地里面的粮食交了公粮剩下的也就只够吃,刨去高明川那一份,就算是卖也卖不上多少钱。可能她吃盐灌醋什么的够了。
鸡圈里的几只母鸡还在继续下蛋,每个月逢集能去两次,但是她有经验,知道这个收入维持不了多久,要不了几天就入伏了,天特别热的时候鸡会停蛋,争气的等到秋凉就又开始了,要是不争气,得停很久。
所以这个也算不得稳定的长期收入。
年底看看猪的价格怎么样,卖一头毛猪。过年猪,杀了之后也卖一半吧,她一个人,半扇猪肉加上肚子里那些也足够下一年吃了。
算来算去还是不行。
还要养英英。
高明川不是今年进去明年就出来了。
英英一年比一年大,要不了几年要上学。学杂费书本费是一笔必须的固定开支,还有孩子的吃喝穿戴,还不能去想万一有个三灾两病的这个事情。
这些钱是一点都省不下来的,还得提前存着。
更别说这过日子,开销并不是都在计划里面的。
监狱不在地区中心地带,在地区北边的郊区,班车从那边路过,但是还要步行差不多半个小时。
这次高明海走在前边,花溪提了个口袋走在后面。
越接近目的地,她越难受,心里像是装着秤砣一样沉甸甸的。
来都来了,但是她没资格进去,只能将所有的东西交给高明海。
一路上都没跟高明海说话,这会儿却不得不说:“大哥!你告诉他我来了,就在外边。不管以后能不能来看他,我都会在家里等着他,英英也在家里等着他。”
高明海看着她点点头,提着东西转身就走了。
到监狱之后一路闻着去了指定的地点登记,出示了自己的户口本和高明川的户口本,以及村上的证明。
分了家,户口也分了,户口本只能证明他的身份,证明不了他跟高明川的关系。
拿出户口本的时候他想到了一件事情。
高明川家的户口本上到现在为止就两个人的,英英还小,还没上户口。
户主是高明川,底下就是花溪。
虽然当时签了离婚协议,但是户口本没动。
上边跟户主的关系还是夫妻关系。
要是只审查户口本来证明这个,花溪是可以进来探监的,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
但是,很快他又将这个想法压了下去,假装一无所知。
不过还是守诺的将信递出去让人审查。
这封信没有什么好审查的,就那么几句。
花溪没有提他们离婚的事情,也没提自己后悔的事情。
只是签了协议,她不认!
心里只有两句话,她会等,让高明川好好照顾自己。
这话其实让高明海转达也是一样的,但是花溪却觉得自己不能亲口说但是亲自写下来给高明川看见跟别人转述还是不一样的。
高明川是个性格开朗样貌很英俊的男人,可从出事到现在,整个人大变样。
虽然进了这里面,一切都按着要求规范化,可是人的精神气是不可能规范的起来的。
心如死灰的时候,眼睛里,脸上,表现的明明白白。
胡子剃的很干净,头发也剃了,但是枯槁的脸,深陷的眼窝,依旧将隐约的青茬显得那么的突兀。
他以为自己要死了,结果又没死,可是活着却像是死了一样。
软硬兼施的磨着花溪签了字,看着她哭着离开的时候高明川就后悔了。
他怎么能跟花溪离婚呢?
他应该自私一点的,他不该主动放手的。
说是十二年,离了婚,十二年后花溪在哪啊?他的家在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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