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壳堡垒驶入那片泛着诡异油光的水域时，林沫正用贝壳勺搅拌着新制的盐卤。海面漂浮着彩虹色的油膜，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斑。远处，半沉没的战舰残骸围成环形防线，锈迹斑斑的钢铁上爬满了变异藤壶，偶尔有发光的触须从裂缝中探出，又迅速缩回。
"那是什么地方？"小外甥女趴在舷窗上，眼睛瞪得溜圆。
林父调整望远镜的焦距，眯起眼睛辨认远处飘扬的旗帜——蓝白相间的徽记，像是某种组织的标志。他低声念出锈蚀金属牌上的文字："国际救援联盟……第7号生存基地。"
林沫的手指微微颤抖，贝壳勺里的盐卤溅在鲸鱼骨桌面上。她上一次听到"国际救援联盟"这个词，还是在灾难前的新闻里。
"他们……还活着？"林杰的声音有些发紧。
林大山迅速下令堡垒减速，同时检查武器储备。在这片废土般的海洋上，任何陌生人都可能是朋友，也可能是掠夺者。
快艇载着三名持枪士兵驶来时，林沫扶了扶用发光藤蔓固定的眼镜，努力回忆大学课堂上的英语词汇。
"Survivors?" 为首的士兵用生硬的英语喊道，枪口微微抬起，但没有首接对准他们。
林沫深吸一口气，磕磕绊绊地回应："Yes… We are travelers. No threat."
士兵们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点头示意他们跟上。
登上变异鲸骨与贝壳堆砌的平台时，咸腥气息混着汗味扑面而来。基地比想象中更大，帆布帐篷像蘑菇一样密密麻麻地生长在钢铁甲板上，孩童们追逐着发光水母，老人用鲸鱼骨针缝补渔网，几个年轻人正在切割某种变异海兽的肉块。
指挥官是一位独眼的银发女性，她穿着用鲨鱼皮改制的制服，腰间别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军刀。
"欢迎来到第七号生存基地。"她伸出手，掌心布满老茧，"我是艾琳娜。"
林父谨慎地握了握她的手，感受到对方的力量和温度。
艾琳娜带着他们穿过帐篷区，介绍着基地的运作方式。每天清晨，捕猎舰会出发猎杀变异海兽；傍晚，采集队会带回海藻和贝类；夜晚，哨兵轮流值守，防备掠食者的袭击。
"你们的堡垒很特别。"艾琳娜的目光扫过林杰腰间的鲸鱼骨长矛，"我们依赖钢铁，而你们依赖海洋本身。"
暮色降临时，林家人婉拒了留宿的邀请，将堡垒停泊在基地百米外的海域。他们习惯了移动的生活，不习惯固定的围墙。
然而，就在月光刚刚洒落海面时，警报声骤然响起。
"鲨鱼群！"瞭望塔上的哨兵嘶吼着。
数十条变异虎鲨破浪而出，背鳍如黑曜石刀刃般锋利，鱼群撞碎外围的浮标，激起的浪花带着腐蚀性的紫雾。
生存基地瞬间化作战场。
探照灯刺破夜幕，链炮轰鸣，电磁网被抛入海中，蓝色电弧缠绕着巨兽的躯体。林沫攥着望远镜，看见一条鲨鱼被捕鲸叉贯穿头颅，温热的血雨染红海面。
小外甥女捂住耳朵，却忍不住透过指缝张望。
"他们能赢吗？"她小声问。
林父沉默片刻，最终点头："他们有武器，有组织……比我们更擅长战斗。"
战斗在黎明前结束。鲨鱼群的尸体被拖上平台，士兵们己经开始用变异海兽的骨骼修补防线。
艾琳娜乘着快艇来到堡垒，带来了两桶鲨鱼肝油作为谢礼。
"明早来尝尝我们的鱼翅粥？"她笑着指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
林父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
第二天，林沫将晒干的变异蒲公英叶、冰晶菊装入鲸鱼肠衣袋，作为回礼。小外甥女偷偷往里头塞了几颗贝壳糖——这些用海带糖浆和海盐熬制的糖果，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艾琳娜接过礼物时，独眼闪过一丝动容。
"蒲公英……"她轻抚着干枯的茎秆，"有三十年没见过这种会吹绒球的植物了。"
鱼翅粥的香气在临时搭建的长桌上弥漫。变异鲨鱼的翅肉炖得软糯，撒上林家人带来的野菜碎，竟碰撞出意想不到的鲜美。
小外甥捧着贝壳碗，连喝三大碗仍意犹未尽，惹得邻座的士兵笑着往他碗里又添了勺鱼籽。
林父与艾琳娜聊起内陆的沼泽丛林，说起甲壳堡垒如何在冻土上破冰前行。
"真希望有天能重回内陆家园。"艾琳娜低声说道，眼中满是向往。
临别时分，生存基地的孩子们追着送来了用发光海藻编织的手链。林家人站在堡垒甲板上挥手，看着平台渐渐缩成海面上的小点。
当最后一缕炊烟消散在天际，林大山发现指南针的指针开始疯狂旋转。
"磁场异变！"他低吼一声。
暗流在海面下翻涌，形成巨大的漩涡，堡垒被卷入泛着磷光的潮汐中。
"我们只能顺着潮汐走了。"林父握紧鲸鱼骨舵柄，任由堡垒随波逐流。
林沫摊开手绘的航海图，在未知区域画上大大的问号。
林杰将剩余的鲨鱼皮裁成绳索，以备不时之需。
小外甥女趴在舷窗边，数着游过的发光小鱼，突然指着远方喊道："看！那边的云像不像我们沼泽里的芦苇丛？"
夜幕降临时，堡垒随着浪涛起伏。林家人围坐在用海龙虾壳改造的灶台边，分食着最后的野菜饼。
林母将贝壳糖分给孩子们，甜丝丝的味道在口中化开。
透过破损的瞭望窗，他们望着漫天星斗，不知下一个停靠的地方，是否会有通往内陆的希望。
而那座渐渐远去的海上浮岛，连同那碗温暖的鱼翅粥，都化作了末世长途中，一段珍贵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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