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讨厌香粉的世子

“啊，古代没有辣椒，总有柠檬吧？她还是看过几本古书记载的，虽然这是一个架空的朝代，但民风和发展程度也跟中国汉代差不多。柠檬在叫什么来着？”

萧珩的目光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细微凝滞。他剑眉微挑，正等待着她的“作答”。

“哎哟，林姑娘说的，莫不是这枸橼？”一个带着笑意的苍老声音恰在此时从门口传来。只见别院的王管家笑呵呵地踱了进来，一只脚刚踏进膳房门槛，鼻翼便满足地翕动着，“老朽隔着老远就嗅到这股子醒脑的清香了！”

林晚心中大石瞬间落地，脸上立刻堆起如释重负又略带“懊恼”的笑容，连忙顺着台阶下：“对对对！您老说得太对了！就是这枸橼！”她轻轻拍了拍自己额头，带着点娇憨的自嘲，“这名字是我随口取的，觉得叫‘枸橼’太过拗口，不如‘柠檬’来得顺口。这东西吧，清香味儿特别像……嗯…像黎明时分带着露水的清新气息，闻着就让人神清气爽，所以给它起了个听着就清凉的名字。”

王管家捻着胡须，乐呵呵地点头：“‘柠檬’？嗯…清新如晨露，倒也别致！姑娘取名的心思是巧的。不过啊，”他打趣道，“这老名字‘枸橼’叫了几百年，一时半会儿怕是改不过来喽！老朽这脑子，记新名字可费劲咯！”

他踱步进来，目光慈爱地在膳房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林晚身上，带着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温和审视。“这别院啊，自打王爷王妃……咳咳，”他声音低沉了些，带着怀念，“老王爷和王妃仙逝后，就冷清得很。世子爷性子清冷，不喜喧闹，也就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儿守着。”

王管家乐呵呵地走到灶台边，探身嗅了嗅那罐散发着独特清香的菌种卤水，又看了看案板上切得薄如蝉翼的枸橼片，眼中满是慈祥的赞赏。“姑娘这手艺，真精了，连这寻常的枸橼都能化腐朽为神奇。这味儿，提神醒脑，比什么熏香都好使！”

他目光扫过一旁静静站立的萧珩，见他剑眉依旧微锁，目光却胶着在林晚灵巧翻飞的手指上，不禁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老人家仿佛想起了什么极有趣的事情，捻着胡须，慢悠悠地开口，那声音带着时光沉淀下来的温和，却也清晰地传入膳房内每个人的耳中。

“说起世子爷啊，小时候那才叫一个有趣。”王管家笑眯眯地，眼神飘向远方，陷入了回忆，“府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咱们世子爷打小就与众不同？别的公子哥儿，奶娘丫头围着转，稍不顺心就哭闹。可咱们这位爷，嘿，自打能爬会走，就对那些涂脂抹粉、香气扑鼻的丫鬟婆子敬而远之。”

林晚正将切好的枸橼片小心地铺在陶罐中的卤水上，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萧珩则面无表情，只是端起手边一盏早己凉透的清茶，似乎想掩饰什么，又似乎只是习惯性地听着。

王管家沉浸在回忆里，并未留意到这些小细节，自顾自地继续说着，语气里满是忍俊不禁的鲜活画面感：

“记得有一回啊，王爷新得了几盆稀罕的西域茉莉，花开得那叫一个热闹，香气浓得能飘出三里地去。王爷觉得这花香雅致，特意命人摆在世子爷书房外头的回廊下，想着让小主子也熏陶熏陶这风雅之气。结果倒好！”

王管家一拍大腿，声音都拔高了些，带着点哭笑不得，“世子爷午睡刚醒，迷迷糊糊走到门口，那股子浓烈馥郁的花香混着旁边伺候花儿的、新来的俏丫头身上浓郁的桂花头油和香粉味儿，猛地一冲！哎哟喂，当时那小脸儿‘唰’一下就绷紧了，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一句话没说，小身子一转，噔噔噔跑回屋里，再出来时，手里竟抄起了他练武用的小木剑！奶娘还以为小主子要练武呢，刚想夸两句，就见咱们这位爷，绷着小脸，眼神凶得像只被惹恼的小狼崽，冲回回廊，对着那几盆开得正艳的茉莉花，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乱砍！那花瓣、叶子，跟下雨似的往下掉，盆都差点给劈碎了！”

王管家说得绘声绘色，仿佛那混乱的场景就在眼前：奶娘吓得脸都白了，想去抱他哄他，结果手刚伸过去，世子爷‘哇’一声就吐了，小脸煞白煞白的，像是闻到了什么剧毒之物。后来才知道，是那伺候花儿的丫头身上沾的香粉味太重，混着那茉莉香，把小主子给‘熏’着了！”

王管家说着，自己先笑了起来，摇着头：“自那以后啊，王府里伺候世子爷的，一律只用粗手粗脚的小厮和老成持重的嬷嬷，还得离着三尺远回话。但凡有点脂粉气味的，甭管是丫鬟还是外头来的小姐夫人，一概近不得他的身。连后来太妃娘娘心疼孙子，想亲自抱抱，世子爷都憋着气，小身子绷得跟块石头似的，愣是不肯让太妃娘娘贴太近。太妃娘娘还打趣说，咱们珩哥儿将来怕不是要娶个不带一丝烟火气的仙女回来？”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林晚一眼，又瞥向萧珩，意有所指地笑道：“说来也怪，这些年啊，别说让女子近身了，就是稍微靠近些说话，世子爷那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可偏偏……在林姑娘这满是油烟气、食材香、还有各种稀奇古怪菌种味儿的膳房里，世子爷倒像是回到了自个儿家，一待就是大半天，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老朽瞧着，啧啧，真是奇了！”

王管家这最后几句话，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林晚正舀起一勺卤汁尝味的手停在半空，脸颊莫名地有些发烫。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萧珩，恰好撞上他深邃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了平日的冷冽审视，反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仿佛被王管家的话勾起了某些深藏的思绪，又或者是在审视她这个“例外”存在的意义。

萧珩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骨节泛白。他薄唇紧抿，没有反驳王管家的话，也没有看林晚，只是将目光沉沉地投向那罐散发着奇异清香的菌种卤水。膳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只有灶膛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陶罐中菌种在卤汁与枸橼作用下缓慢代谢、悄然改变所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咕嘟”声。

林晚的心跳莫名快了一拍。她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搅拌着陶罐里的卤水，心里却翻江倒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