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珩那带着戏谑和审视的目光，如同无形的丝线，将林晚紧紧缠绕。那句“小身板连零头都抵不上”的调侃，像根小刺，扎得她心头又羞又恼，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的倔强。
“世子此言差矣！”林晚挺首了那被“鄙视”的小身板，眼神灼灼，像两颗被点燃的黑曜石，“民女抵不抵得上零头，不在皮囊，而在头脑，在胆魄，在‘林记’这艘即将扬帆起航的巨轮未来的无限价值！赔？”她下巴微扬，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自信，“有世子您这定海神针在背后，有‘赤焰龙涎’这独步天下的核心秘方，‘林记’只会乘风破浪，日进斗金！赔本？不存在的！”
萧珩这小狐狸，不仅胆大脸厚，还伶牙俐齿，他目光重新落回那张“计划书”上，手指点在代表辣椒田的抽象圆圈上，“这‘红玉椒’的种植，你有多大把握？需时多久？产量几何？品质如何保证？”
一连串专业且切中要害的问题砸过来，林晚精神一振！有门！他开始关注核心了！
“回世子！”林晚立刻进入“专业汇报”状态，“选址是关键！民女己初步勘察，城西三十里外，靠山近水的‘落霞坡’下有几块连片的向阳荒地，土质虽不算顶好，但胜在日照充足，水源便利，稍加改良便是良田！民女建议先租下十亩试种！”
“把握？民女不敢妄言十成，但七八成是有的！只要前期开垦到位，肥力跟上，精心照料，三个月内必能初见成效！头茬产量或许不高，但足以供应‘林记’自身所需并完成对您的首批交付！品质？”她拍着胸脯保证。
萧珩眉梢微挑，不置可否。这小狐狸身上的谜团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她的回答条理清晰，目标明确，倒不像信口开河。三个月……时间不算长。
“那盘铺子，盖宿舍，招人手，又需多久？”萧珩继续发问，语气平淡，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快则半月，慢则一月！”林晚回答得斩钉截铁，“只要资金到位，民女立刻着手！隔壁铺子老板早有转手之意，价格可谈！盖房请的是孙伯相熟的泥瓦匠班子，用料实在，工期紧凑！招人更简单，有胡什长坐镇，慈济营里多的是踏实肯干的兄弟！只要钱到位，一切都不是问题！民女保证，三个月内，‘林记’新貌必现！辣椒田头茬可收！届时，世子爷您坐等分红便是！” 她把“钱到位”强调得格外清晰。
萧珩沉默着，指尖的敲击声在寂静的轩内显得格外清晰。八百两对他来说九牛一毛，但投给一个市井小铺和一个胆大包天的小掌柜，风险与收益同样巨大。风险在于她可能失败，可能会被京都中人盯上。或者……那潜力无限的辣椒，会被别有用心之人盯上……眼前这份鲜活有趣、充满可能性的“合作”。
林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眼巴巴地盯着萧珩。
终于，萧珩停下了敲击，凤眸抬起，看向林晚，那眼神深邃莫测，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八百两，本世子可以投。”林晚的眼睛瞬间亮得能当灯泡！狂喜如同浪潮般席卷而来！！
“不过，”萧珩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红玉椒’种植，乃重中之重。本世子会派专人监管，从选址、开垦、种植到收获，全程参与。所产‘红玉椒’，七成归本世子调配，三成留予你‘林记’自用及后续育种。‘赤焰龙涎’秘方，你需誊抄一份完整、无遗漏的配方及工艺，封存于本世子处，作为……技术保障。”
林晚心头一沉。七成收成？他要那么多辣椒干嘛？相当于把命脉交出去了一半！她看着萧珩那不容商量的眼神，知道这是底线。挣扎片刻，她再次咬牙：“……好！民女答应！但请世子爷派来监管之人，需懂农事，能配合民女的种植之法，不可外行瞎指挥！” 她必须争取一定的自主权。
“可。”萧珩痛快答应，似乎早有合适人选。
“还有，”萧珩眼神变得格外幽深，甚至带着一丝林晚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清源镇这边，盘铺子、盖房子、种辣椒，按你的计划推进。但三个月后，待此间事了，辣椒田步入正轨，‘林记’新店稳定……你，需随本世子前往京都。”
“去……去京都？！”林晚彻底懵了，这转折来得太突然！“去京都做什么？”
“开分店。”萧珩言简意赅，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开分店？！”林晚的声音拔高了八度，不知道是惊还是喜，这本是她“古代餐饮宏图”计划之内的事，但这位萧世子为什么要带她去？有何目的？她只想开店，不想卷入皇权的旋涡啊！
“不错。”萧珩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一口，仿佛在品味这个决定，“清源镇虽京都脚下，但终究格局有限。京都，才是真正的大舞台。你的商业头脑，只有在京都打响名头，才能真正体现价值。”他放下茶杯，目光如电，况且在京都，也需要一个更‘合情合理’的身份掩护和据点。‘林记’京都分号的掌柜，这个身份，很合适他查事情，会少掉很多无必要的麻烦。“当然，本世子会提供铺面选址、人员、初期启动资金以及……必要的庇护。你在京都的收益，本世子抽三成。”
信息量太大！林晚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去京都开分店？有世子爷当靠山？提供铺面资金和庇护？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虽然要抽三成，但在京都那种地方，有靠山比什么都重要！而且，这无疑是将“林记”推向全国市场的绝佳跳板！豁出去了，干了再说。
“好！我答应这个条件！”林晚。
萧珩看着她那副既欣喜又视死如归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这小狐狸，对扩张商业版图的渴望是刻在骨子里的。京都……那潭深水，正好需要她这样一条胆大包天、又不按常理出牌的“鲶鱼”去搅动搅动。而且，将她放在眼皮子底下……似乎也不错。
“记住你的承诺。”萧珩恢复了一贯的淡漠，“钱，管家带你去取。监管辣椒田的人，明日会去‘林记’寻你。秘方，三日内誊抄好，交给十一。” 他条理清晰地安排着，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好咧，小的遵命！”林晚狗腿地应道，抱着她的空辣椒罐感觉脚步都有些发飘。八百两！京都分店！虽然条件苛刻，身处险境，但未来可期啊！高风险，高回报。
“至于清源镇这边……”萧珩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如刀，周身那股慵懒的气息瞬间被冷冽取代，“十一说你打着我的名号安置慈济营的功臣，让他们‘老有所养，壮有所用’。很好。眼下，正有一事，需要这些‘壮有所用’之人出力。”
林晚尴尬一笑，正色道：“世子爷请吩咐！”
“城西李员外暴毙案，牵扯出的不明药粉和曼陀罗籽，源头指向官仓甲字三号库流出的霉变漕粮。此事，想必你己知晓？”萧珩的声音低沉，带着寒意。
林晚点头。
“此案背后，盘根错节，牵涉漕运、仓场乃至地方吏治。”萧珩的目光如同冰锥，“本世子需要确凿证据，需要人证、物证链！需要知道，是谁在利用霉粮掺石粉牟取暴利，又是谁在背后指使，将脏水泼到一个无辜秀才身上，甚至可能……毒杀朝廷命官李员外有捐的虚职！”
他看向林晚，眼神带着一丝审视：“你的胡队长，还有他那些营里的兄弟，熟悉清源镇三教九流，有些人脉和手段，正是追查此事的绝佳人选。他们如今是你‘林记’的人，由你出面协调，比本世子的人首接插手，更隐蔽，更不易打草惊蛇。”
“民女明白！”林晚眼神坚定，“胡队长他们本就是行伍出身，侦查、追踪、打探消息，正是老本行！此事交予他们，再合适不过！民女回去立刻安排，定会全力配合世子，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还无辜者清白，揪出幕后黑手！” 她感觉自己像个领了军令状的先锋官。没想到，到了古代还能查案去了。
“很好。”萧珩满意地点点头，“具体如何行事，十一会与你对接。记住，安全第一，拿到证据即可，不必打草惊蛇，更不必以身犯险。本世子要的是活着的、能指证的人证和铁打的物证，不是一堆麻烦。”
“是！民女谨记！”林晚应道，心里却在翻白眼，借个八百两不容易啊，把身家都搭进去了。真是万恶的资本家，狡猾的萧狐狸。
“去吧。”萧珩挥了挥手，重新拿起那枚白玉棋子，目光落回棋盘，仿佛刚才那番关乎数百两银子、京都分店和重大案件的谈话，不过是闲话家常。落下一子，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小狐狸，京都那潭水，可比清源镇深多了。本世子倒要看看，你这艘小舢板，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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