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璇玑暗流

璇玑阁幽深的庭院内，几盏引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勉强驱散着浓重的夜色。萧尘的身影如同融入黑暗的墨迹，悄无声息地落在自己居所前的青石小径上。他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从天界龙族归来，心神消耗不小。

刚踏上回廊，他便顿住了脚步。

廊下，那根熟悉的墨玉栏杆上，一个暗紫色的身影慵懒地倚坐着。鬼璃一条腿曲起，另一条腿随意垂落，手里拎着一个几乎见底的酒坛。她没有看萧尘，只是仰头望着被阁楼飞檐切割出的狭小夜空，清冷的月光勾勒出她精致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间。

萧尘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紧绷的神经似乎稍稍松弛了一分。

“看来天界之行，还算顺利？”鬼璃没有回头，清冷的声音带着酒后的微醺，却依旧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细微的气息变化。

“嗯。”萧尘应了一声，走到她身边，也随意地靠在廊柱上，目光扫过她手中的酒坛，“特意在这儿等我？有事？”

鬼璃这才侧过头，紫眸在月光下流转着微光，她晃了晃酒坛，发出酒液撞击坛壁的声响：“刚收到探子传来的消息。”她顿了顿，语气平淡却带着分量，“羽玹，回妖界了。”

“哦？”萧尘眉梢微挑，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和玩味，“这家伙……竟然没去找别的靠山，就这么孤身一人潜回妖界那片烂泥潭了？”他轻笑一声，带着几分审视，“倒是……真有点意思。”

“意料之外？”鬼璃仰头，将坛中最后一点残酒饮尽，随手将空坛放在脚边。

“情理之中，却也在意料之外。”萧尘的目光变得深邃，“我们都低估他了。这份胆魄，这份对故土的执着，或者说……仇恨驱使下的孤勇，比我们预想的要强得多。”

“那你打算怎么办？看着他在妖界折腾？”鬼璃问道。

萧尘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有时候，一个充满变数的搅局者，比一个按部就班的盟友更有价值。冷凌现在风头正劲，妖魔海大军威压西方，看似铁板一块……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一点‘惊喜’来打破表面的平静，让水面下的东西浮上来。”他看向妖界的方向，眼神锐利，“羽玹，正好可以成为那个‘惊喜’。就让他，在冷凌的后花园里，好好放一把火吧。我们……静观其变，适时……添点柴。”

鬼璃闻言，紫眸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得幽深：“搅局者有了。那接下来，我们最需要确认的，是那个一首藏在最深的水底，让人看不清深浅的暗礁，究竟想被水冲走，还是想……把水搅得更浑？”

萧尘的目光瞬间变得凝重而锐利，仿佛穿透了重重空间，落在了那幽冥死寂之地。他缓缓吐出一个名字，与鬼璃心中所想不谋而合：

“冥尊，南宫焕。”

这个名字，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这位坐镇冥界、手握镇魂灯、在六界大战中几乎毫发无损且似乎坐收渔利的冥界之主，他的态度和立场，将是决定六界最终走向最关键、也最难以捉摸的变量。

就在两人间的气氛因南宫焕之名而变得沉凝时，一阵急促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名璇玑阁的低阶探子快步走到回廊下，对着萧尘和鬼璃躬身行礼，声音压得极低：

“禀阁主，副阁主。刚收到急报：发现仙界霄黯仙君踪迹。他此刻……正在中原都城最大的烟花之地——‘醉欢楼’内，独自一人饮酒。”

“饮酒？”鬼璃原本沉凝的脸上，瞬间露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神情，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笑话。她下意识地晃了晃自己脚边那个刚刚喝空的酒坛，然后对着中原都城的方向，遥遥地、带着几分戏谑地做了个“干杯”的手势，“同道中人？呵。”

萧尘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弄得一愣，看着鬼璃那玩闹般的举动，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向来清冷孤高、只执着于他师姐的霄黯仙君，居然跑去凡尘俗世的青楼买醉？这画风……着实荒唐。看来灵泽怀孕和仙界的流言蜚语，确实将他打击得不轻。

“知道了。”萧尘收敛了笑意，对探子吩咐道，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锐利，“继续盯着他。非必要，不要打扰。弄清楚他为何去那里，见了什么人，有何异常举动。随时回报。”

“是！”探子领命，迅速退下，身影重新融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