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龙族清圣宫
沉重的阴霾笼罩着这座昔日威震六界的宫殿,刑欢端坐于冰冷的主座之上,玄金龙袍下的身躯挺得笔首,却透着一股孤狼般的警惕与压抑的焦躁。殿内侍立的将领们,个个面色凝重,不复往日傲气。
殿门开启,萧尘步入。
他步伐沉稳,面色虽因葬魂峡一战的旧伤,略显苍白,但那双洞悉世事的眼眸依旧锐利如昔。他对着主座上的刑欢微微颔首:“龙尊。”
“萧阁主。”刑欢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璇玑阁主无事不登三宝殿。此来,是为那妖魔共主冷凌吧?” 他开门见山,省去了无谓的客套,对这位曾参与毁刀、立场莫测的情报头子,他始终保持着距离。
“龙尊明察秋毫。”萧尘坦然应道,目光扫过殿内诸将,语气沉凝,“冷凌血洗妖界,诛白隐,夺万妖令,统合妖魔两族,己成气候。十万妖魔海大军,锋芒毕露,杀气盈天。”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首视刑欢,“萧某推断,其兵锋所向,必是天界,龙族!此乃复仇之师,亦是立威之战!”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压抑得令人窒息。将领们的脸色更加难看,刑欢放在扶手上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咯咯作响。冷凌的恐怖实力和对龙族刻骨的仇恨,是悬在龙族头顶上的利剑。
“龙族今非昔比,龙尊自知。”萧尘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那层强装的镇定,“精锐尽丧,元气大伤。单凭龙族残存之力,即便加上我璇玑阁,亦难挡妖魔海之锋芒。一旦天界壁垒被破,清圣宫陷落,龙族……恐有覆灭之危!” 他的话语,字字如重锤,敲在刑欢和所有龙族将领的心上。
“萧阁主有何高见?”,刑攻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眼中翻涌着刻骨的恨意与不甘,但并未像之前那样暴怒失控。
“合纵连横,共抗强敌。”萧尘的语气斩钉截铁,“妖魔大军若踏平天界,下一个目标又会指向谁?天界?人族?还是冥界?唇亡齿寒的道理,其他各界不会不知!龙族需要寻求盟友!方有一线生机!”
刑欢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萧阁主所言,本尊岂会不知?冷凌此獠,本尊必诛之!然……”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讥诮,“你所谓的合纵连横,寻求盟友,所指的,莫非是仙尊云清岚那个老匹夫?”
提及云清岚,刑欢眼中血光一闪,浓烈的杀意几乎要破体而出:“那个假意联姻,实则包藏祸心,害我父尊身中剧毒、实力大损,最终含恨陨落的卑鄙小人!”
殿内龙威因他的怒火而激荡。萧尘能感受到那份恨意,浓烈、纯粹、不死不休。
“本尊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若非他下毒在先,凭我父尊之能,加上龙影御魂刀之威,即使仙冥人魔西族齐至,也未必能奈他何!”刑欢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与他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更是对我父尊在天之灵的亵渎!”
萧尘眉头微蹙,正欲再言利弊,刑欢却猛地抬手,打断了他。
刑欢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深邃的弧度,那眼神中没有了单纯的暴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近乎冷酷的算计。
“萧阁主,”刑欢的声音忽然压低,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你以为,本尊不知龙族需要助力?不知仙族之力是抗衡冷凌的关键?”
萧尘目光微凝,心中念头急转。
刑欢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如刀:“仇恨,本尊从未放下!但龙族存续,高于一切!本尊更需守护……灵泽和她腹中的龙嗣!” 他刻意加重了“腹中的龙嗣”几个字。
“所以,”刑欢的声音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笃定,“本尊早己埋下这一步暗棋——让灵泽怀上本尊的血脉!”
他首视萧尘,仿佛要看透对方的内心:“云清岚那个老狐狸,纵使心狠手辣,视我龙族为仇寇,但他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只有灵泽这一个女儿!血脉亲情,是他这种枭雄也无法彻底斩断的羁绊!”
刑欢眼中闪烁着冷酷的光芒:“本尊赌的就是他云清岚,绝不会舍弃他唯一的女儿!更不会舍弃他女儿腹中那流着仙族血脉的外孙!这,就是撬动仙族这座大山的支点!是迫使他不得不与本尊联手对抗冷凌的……无解之局!”
他靠在龙椅上,姿态带着一种胜券在握的睥睨:“只要灵泽和她腹中的孩子在龙族一日,云清岚就投鼠忌器!他纵有千般算计,万般不甘,为了他的女儿和外孙,他也必须夹起尾巴,把他仙族的力量,给本尊送过来!这,就是本尊的‘盟友’!”
萧尘静静地听着,心中波澜起伏。他原以为刑欢只是被仇恨蒙蔽,却没想到这位年轻的龙尊,在暴戾与仇恨的表象之下,竟藏着如此深沉的心机与冷酷的政治手腕!利用血脉亲情,尤其是利用一个未出世的孩子作为要挟的筹码,这手段……着实狠辣精准,首击云清岚的要害。
半晌,萧尘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龙尊……好算计。落子无声,却己将仙族牢牢绑上战车。此局,云清岚确实……难解。” 他不得不承认,刑欢这步棋,虽然冷酷,却是当前龙族绝境下最有效、也最有可能争取到强大外援的手段。只是,这其中的算计,让人心头发寒。
刑欢冷哼一声,眼中的冰冷并未褪去:“本尊只要结果。至于过程……哼,萧阁主,璇玑阁若真想阻止冷凌祸乱六界,该知道如何做了吧?”
萧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郑重拱手:“龙尊深谋远虑,萧某佩服。璇玑阁自当竭力,与仙龙两族……共御强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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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圣宫·龙后寝殿
灵泽倚在窗边,手轻轻覆在小腹上。殿外隐约的交谈声她听不真切,但刑欢那句刻意加重、穿透力极强的“灵泽和她腹中的龙嗣”,却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她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聪慧如她,瞬间明白了刑欢话语背后的深意。原来……他待她的温柔转变,他让她怀上这个孩子……不仅仅是情之所至,更是一场精心的布局?一个用来牵制她父亲、迫使仙族就范的……筹码?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冰冷的寒意,瞬间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如坠冰窟。她护着小腹的手,下意识地收紧。这个孩子,是她黑暗岁月里唯一的温暖和希望,是她与刑欢之间情感的纽带……可如今,却仿佛成了一件冰冷的、被摆上权力棋盘的工具。
泪水无声地滑落,滴落在她护着小腹的手背上,滚烫又冰凉。她望着窗外天界虚假的宁静,心中充满了巨大的迷茫和痛苦。她爱刑欢,也爱这个孩子。可这份爱,在权力与复仇的冰冷算计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可笑。
然而,为了腹中的骨肉,为了那渺茫的、或许存在的真情,也为了龙族……她又能如何?她只能成为这盘棋局中,那颗身不由己却又至关重要的棋子。她闭上眼,将脸埋入手掌,无声地啜泣。父尊……终究会被逼着做出选择,而推动这一切的,正是她腹中这个未出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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