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深处,万载玄冰砌筑的静室,寒气凝成肉眼可见的淡蓝薄雾,无声流淌。中央,一方剔透的玄冰棺椁静静陈列,寒气缭绕,模糊了棺内那抹玄色的身影。冷千雪躺在其中,面容被寒气雕琢得愈发清冷,仿佛只是陷入一场漫长的沉眠,只是胸口的空洞,无声诉说着永恒的寂灭。
冷凌坐在冰棺旁的阴影里,瘦削的身影几乎与寒雾融为一体。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轮椅支撑的病弱少年,脊背挺首如魔渊深处的黑曜石柱,周身流淌的暗金色魔气内敛而深沉,却蕴含着令人心悸的威压。只是此刻,这威压被一种更深沉、更刺骨的孤寂所覆盖。
他手中,紧紧攥着一物。
雪昙花琉璃枕。通体剔透,内里封存着一朵栩栩如生、仿佛刚从月下采摘的雪昙花,花瓣舒展,脉络清晰,散发着幽幽寒气。这是白隐当初送给冷千雪的“心意”,是她曾捧在手心、对着它展露过千年未见的、柔软笑意的物件。
冰冷的琉璃硌着掌心,寒气刺骨。冷凌出神地望着那朵被封存的雪昙花,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花瓣的轮廓。暗金色的魔瞳里,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悲伤与悔恨,如同沉寂万载的魔渊掀起了滔天巨浪。
“尊上…”
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夜九卿的身影出现在静室门口,他身上还带着未曾完全愈合的伤痕,血迹斑斑。他望着冰棺旁那道仿佛要凝固在寒冰里的孤寂身影,猩红的眼眸中满是忧虑。
“您…自冥界归来,己在此整整三日,不眠不休,滴水未进…”夜九卿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沉重,“属下…担心您的身体。”
冷凌仿佛没有听见。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雪昙花上,声音轻得像叹息,又沉得如同万钧玄铁,砸在夜九卿的心上:
“小九…你说,如果当初…是我亲自去接见妖族的使者…”
他顿了顿,指尖微微颤抖,仿佛触碰到了某个无法承受的灼热真相。
“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他的声音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近乎脆弱的迷茫和钻心的自责。
“我现在…是不是就还有姐姐了?对吧?”
夜九卿心头猛地一窒,如同被冰冷的魔爪攥紧。他看着冷凌微微低垂的侧脸,那上面没有泪痕,只有一片近乎死寂的苍白,和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将灵魂都焚烧殆尽的痛苦风暴。他想开口安慰,想说什么“您无需自责”、“非您之过”,可所有的话语在这样蚀骨的哀恸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如同试图用羽毛去阻挡奔流的熔岩。他只能深深低下头,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回应:“尊上…节哀…”
“节哀?”冷凌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在冰冷的静室里回荡,干涩、沙哑,没有一丝温度,反而透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疯狂。
他的目光死死锁住琉璃枕中的雪昙花。
雪昙花…曾是姐姐的最爱。
清冷、孤高、在寂静寒夜中独自绽放…多么像她。
可此刻,这朵花在冷凌眼中,却化作了世间最丑陋、最恶毒的诅咒!因为它见证了姐姐冰封千年的心防是如何被白隐那虚伪的温柔撬开!因为就在这朵花幽幽绽放的寒光下,姐姐的眼中第一次映入了那个月白的身影!就在这花前,姐姐对着那个人,露出了他从未见过的笑容!
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瞬间冲垮了所有理智的堤坝!这恨意不仅是对白隐,更是对眼前这朵象征着欺骗与毁灭源头的雪昙花!
他攥着琉璃枕的手,猛地收紧!
咔嚓——
清脆刺耳的碎裂声骤然炸响!
那坚硬剔透的琉璃枕,在他蕴含着恐怖魔气的五指之下,如同最脆弱的冰晶,瞬间被捏得粉碎!无数细小的琉璃碎片夹杂着那朵被封存的、象征“情意”的雪昙花,如同冰冷的泪珠,从他指缝间簌簌落下,砸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细碎的悲鸣。
夜九卿瞳孔骤缩,骇然抬头:“尊上?!”
冷凌缓缓摊开手掌,掌心被锋利的琉璃碎片割破,暗金色的魔血缓缓渗出,滴落在满地狼藉的残花之上,如同泣血。他脸上所有的脆弱、迷茫、悲伤,在这一刻被一种极致的、燃烧着毁灭之焰的冰冷暴怒所取代!暗金色的魔瞳之中,魔焰疯狂跳动,映照着满地狼藉,如同地狱之火!
“雪昙花…”他盯着掌心混着魔血的残花碎片,声音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刮过,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白隐…”
他猛地抬头,目光穿透静室的寒雾,仿佛看到了整个妖族的疆域在魔焰中哀嚎!
“本尊要整个妖族…为姐姐陪葬!”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滔天的杀意与血腥,如同死神的宣言!
“小九!”冷凌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点齐所有魔域精锐!玄甲卫、血刃营、幽影骑、噬魂巨像…一个不留!整军!备战!”
夜九卿心神剧震,瞬间单膝跪地,右拳重重捶在胸口,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遵命!尊上!属下即刻去办!”他没有任何迟疑,复仇的烈焰同样在他猩红的眼眸中燃烧!
他起身欲走,却又想起什么,犹豫了一瞬,还是沉声禀报道:“尊上,还有一事…龙族太子刑欢,己返回天界,据探子回报,他正在整顿残兵,似乎…”
“本尊心里有数!”冷凌冰冷地打断了他,目光依旧死死盯着冰棺中沉睡的姐姐,那眼神如同淬了毒的刀锋,“先屠尽妖族!白隐必须第一个死!至于刑欢…待妖族覆灭,本尊自会去天界,找他清算旧账!滚去准备!”
“是!”感受到冷凌话语中那不容置疑的杀伐与掌控一切的冰冷意志,夜九卿不敢再多言半句,立刻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杀气与复仇的狂热,冲出静室,迅速消失在幽深的甬道尽头。
静室内,重归死寂。只有琉璃碎片与雪昙残花在冰冷的地面上,散发着微弱而讽刺的幽光。
冷凌缓缓站起身,走到冰棺旁。他周身狂暴的魔气瞬间收敛,变得无比轻柔,如同怕惊扰了什么。他微微俯身,修长而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抚过冰棺中冷千雪苍白冰冷的侧脸。
指尖的触感,是刺骨的寒冰。
他的动作,却轻柔得如同从前那个病弱的弟弟,在无数个漆黑寒冷的魔域夜晚,哄着怕黑的姐姐入睡时那样。
暗金色的魔瞳中,翻腾的魔焰暂时平息,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如同魔渊般沉静的悲伤与守护。
“姐姐…”他低语,声音轻得如同梦呓,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温柔,穿透了万载玄冰的阻隔,“安心睡吧…”
指尖停留在她冰冷的鬓角,仿佛还能感受到那发丝的柔软。
“…有我陪你呢。”
他的声音在冰冷的静室里回荡,是唯一的暖意,也是唯一的誓言。那誓言之后,将是席卷整个妖族的、染血的复仇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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