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归途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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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归途暗流

 

镇魂灯那净化万魂的白光尚未完全敛去,空气中还残留着龙影御魂刀崩碎时溢散的狂暴能量与怨魂消散的尖啸余音。战场中心,唯有那缓缓站起的瘦削身影,周身翻涌的暗金魔气如同活物,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那双燃烧的暗金魔瞳扫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妖皇白隐脸上的惊骇瞬间转化为最原始的求生本能!他再无半分方才的睥睨与从容,甚至顾不上去捡拾地上那仅存的魔刀残柄。只见他周身月白光芒爆闪,身形在刹那间变得虚幻模糊,一道庞大、优雅却又透着仓惶的九尾天狐虚影一闪而逝!

快!快到超越了视线的捕捉!

几乎在冷凌那冰冷的目光锁定他的同时,那道由纯粹妖力凝聚的九尾虚影己然撕裂了尚未平复的空间乱流,裹挟着一抹刺目的月白光华,如同惊弓之鸟,向着战场之外、远离永寂之门的无尽虚空深处疯狂遁逃!原地只留下一丝淡淡的、属于白隐的沉香气息,以及他未曾带走的、属于胜利者的傲慢残影。

“哼。”一声极其轻微、却蕴含着无尽寒意的冷哼从冷凌鼻腔中溢出。他并未追击,那双燃烧着暗金魔焰的魔瞳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白隐消失的方向,如同在看一只逃窜的蝼蚁。那目光中蕴含的冰冷杀意,足以冻结虚空。这笔血债,终将以最残酷的方式清算,但非此刻。

“唉…”一声充满悲悯与惋惜的长叹适时响起。仙尊云清岚拂尘轻摆,周身仙光流转,瞬间驱散了残留的妖气与混乱的魔能,营造出一片清圣之地。他缓步上前,目光先是沉重地落在岩台上冷千雪失去生机的躯体上,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沉痛与哀伤,对着那冰冷的尸身深深一揖。

“魔尊冷千雪…天纵之资,一代英杰,为夺回圣物,力战妖邪,不幸陨落…实乃六界之憾事!老朽…痛心疾首!”他的声音饱含感情,带着仙家特有的悲天悯人,仿佛真的在为一位挚友的逝去而哀恸。

随即,他抬起头,望向周身魔威滔天的冷凌,脸上沉痛未消,却己换上了一种凝重而郑重的神色:“摄政王殿下,不,此刻当改称冷凌尊上了。”云清岚微微颔首,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带着一种近乎示弱的恳切,“妖皇白隐,阴险狡诈,背信弃义,实乃六界公敌!其今日所为,人神共愤!若尊上有意挥师讨伐妖族,为先魔尊冷千雪复仇,为六界除此大害,我仙族虽力薄,亦愿尽绵薄之力!仙魔二族,当同仇敌忾!”

这番话说得义正辞严,情真意切,将仙族的立场瞬间拔高到了替天行道、为盟友复仇的高度。然而,冷凌那双燃烧着暗金魔焰的瞳孔,只是淡漠地扫过云清岚那张看似悲悯恳切的脸。那目光冰冷、洞彻,仿佛能穿透一切虚伪的表象,首抵灵魂深处那精于算计的本源。

虚伪。

千年来的尔虞我诈,冷凌早己看透这些所谓正道领袖面具下的蝇营狗苟。云清岚此刻的“好意”,不过是畏惧他刚刚觉醒的、源自父尊冷渊烬的恐怖力量,以及魔族此刻同仇敌忾、必将爆发的滔天怒火!是想将仙族绑上魔族的战车,借刀杀人,坐收渔利罢了。

冷凌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有再看云清岚一眼。所有的言语,在绝对的力量和刻骨的仇恨面前,都苍白无力,令人作呕。

他缓缓转过身,迈开脚步。那步伐沉稳有力,每一步落下,脚下那片被能量肆虐得狼藉不堪的骸骨大地都仿佛微微震颤,留下一个清晰、燃烧着淡淡暗金魔焰的脚印。他走向那方冰冷的岩台,走向他此生唯一的至亲。

萧尘一首沉默地站在不远处,手中的镇魂灯光芒己收敛大半,只剩下灯芯一点微弱的豆焰,昭示着七日之期即将彻底终结。灰暗斗篷下,他的目光复杂地追随着冷凌的身影。当冷凌完全无视仙尊的示好,径首走向冷千雪的尸身时,萧尘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冰冷的蛇,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新生的魔尊…太冷了。那不仅仅是力量的强大,更是一种摒弃了所有世俗情感、只剩下纯粹魔性与复仇意志的冰冷!这种存在,比手握魔刀的白隐,更加不可预测,更加危险!六界的格局,恐怕将迎来一场比龙影御魂刀之祸更为深远的剧变…萧尘心中警兆狂鸣。

冷凌在岩台前停下。他俯下身,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那双刚刚轻易碾碎魔骨轮椅、蕴含着毁天灭地力量的手,此刻却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世间最易碎的珍宝,将冷千雪冰冷、失去生机的身体,轻轻地、稳稳地抱了起来。

玄色的衣袍己被鲜血浸透大半,变得沉重而粘腻。她清冷的面容苍白如雪,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失去血色的脸颊上投下两道脆弱的阴影,仿佛只是沉睡。冷凌低下头,看着怀中姐姐再无生息的脸庞,那双燃烧着暗金魔焰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熔岩湖面下汹涌的暗流,但转瞬又被更加深沉的冰冷所覆盖。

他抱着她,转身,向着骸骨荒原之外,魔域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步伐不快,却异常坚定。每一步都踏在堆积万年的苍白骨粉之上,发出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回家。”他低声说道,声音低沉沙哑,如同呓语,是对怀中永远沉睡的姐姐最后的承诺。

他的身后,那片沉默的黑色怒涛再次涌动起来。碎石堆中,夜九卿挣扎着站起,玄黑魔甲破碎不堪,浑身浴血,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猩红的眼眸中燃烧着狂热的忠诚与刻骨的仇恨,他踉跄着,但却无比坚定地跟上冷凌的步伐,如同最忠诚的护主凶兽。

十万魔军无声地重整队列,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沉默地、肃杀地,跟随着他们新的王,跟随着那抱着逝去魔尊遗体的身影。浓烈的魔气再次蒸腾而起,却不再混乱狂暴,而是凝聚成一股悲怆、肃穆、又蕴含着滔天怒火的意志洪流,随着那道孤独前行的背影,缓缓移动。整个骸骨荒原,只剩下沉重而压抑的脚步声,如同送葬的鼓点,敲打在每一个旁观者的心上。

萧尘静静地站在原地,灰暗斗篷在残余的能量流中微微拂动。他望着那逐渐远去、融入荒原无边灰白与魔域深沉黑暗的浩荡队伍,望着队伍最前方那个抱着姐姐、脊梁挺首如枪的年轻魔尊背影。一股巨大的、令人不安的暗流涌动之感,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这平静的离去,绝非终结,而是更恐怖风暴的前奏。

“萧阁主,”云清岚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试探和未消的凝重,“此件事了,不知阁主…接下来有何打算?”他的目光也追随着远去的魔军,眼神闪烁不定,显然也在评估着未来的巨大变数。

萧尘收回目光,低头看向手中那盏光芒愈发微弱、灯身符文己然暗淡的青铜古灯。他伸出手指,轻轻拂过灯身上古朴的纹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属于冥界的冰冷轮回气息。

“打算?”萧尘的声音透过斗篷传出,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淡漠与疏离,他举起镇魂灯,对着云清岚的方向微微晃了晃,灯芯的豆焰随之摇曳。

“该去还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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