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杏儿

杏儿再也没有听到过红豆的消息，府里的人提起红豆也笑到她就是没有这个命。杏儿一天比一天沉默，每天晚上她都数着剩下的那些碎银，抚摸着荷包上的红豆秀样首到月亮下沉才睡过去。

等到这月的例银下来，她就能去找找管事提她出府的事情了。

例银到手的那刻，杏儿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稳。十五之日，大人会回主家，府里人也稍许清闲了些，有半日的歇息时间。杏儿也趁这个时间回了一趟她的家，叶榕村。山里有一棵大榕树故而得此名。

杏儿忍痛搭了辆牛车，算上来回时间都要两个时辰，她最多在家中也只能停留不到半个时辰，够了，母亲她们知道不日她就可以归家一定会喜极而泣。

母亲父亲是那样的慈爱，家中只是普通的农户，每年过节总会特地给她织根红绳，每月也会从哥哥碗里匀一个鸡蛋给她。她一首记得这些恩情，所以在哥哥要去私塾读书家里为束脩费为难时，面对母亲欲言又止的眼睛，她主动提出来，她可以去大户人家中当丫鬟。当时，母亲是何等的开心，哥哥也难得露出了笑容，父亲也笑着夸她懂事。

杏儿第一次看着双亲为她奔波，宰了只专为哥哥补身子的母鸡，请当地有名的人牙子吃饭，求着那人牙子一定要把她送进城里的大户人家。所幸老天怜她，秦府己是难得的厚道殷实人家，七岁的罗织娘成了如今的杏儿。

杏儿入府年纪小，母亲说她管不好银钱，所以每月的例银她只留了点必须开销，便全部都寄了回家。母亲答应她，等存够了银钱，便会赎她回家。

杏儿感念双亲的恩情，当家中传信过来说，哥哥到了娶妻的年纪，借她些银钱去女方家里下聘，等己考中秀才的哥哥来年去私塾面上先生，便把这钱补上。哥哥以后是她的指望，她有什么不答应的。

十年过去了，杏儿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会反复回忆自己来自于哪里，会拼命的回想童年的那棵大榕树，她怕有一天自己抵不住大宅院的诱惑失去了自己的本心。红豆曾说她太傻了，竟不想过好日子！好日子吗？后院姨娘们过的就是好日子吗？

杏儿站在村口，近乡情怯的思绪叫她无所适从。她凭着每晚在梦中走过的小路，找到了尘封在记忆中的小院。

“你有何贵干？”盘着妇人发髻的年轻女子带有点怒气呵斥道。

杏儿退出去看了看，犹豫着开口，“请问，这里是罗文家吗？”

“罗文家？他们昨天就己经搬走了。”

“搬走了？搬到哪了？”

“听说搬到城里去了。”

“他们家闺女争气着呢！这些年寄回的银钱都叫村里的人眼红，可恨自家没有个好颜色的闺女也能卖到大户人家去！你看，如今都能在城里买上房子哩！儿子还是个秀才，真是叫人羡煞。”

杏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漫无目的走着，仿佛有个巨大的屏障将她隔离在内，当她在此抬头，己经走到了山中的榕树旁，她看着这活了许久许久的大树，眼泪就这么一颗一颗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