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坊的清晨,不再仅仅是炊烟与吆喝的交响。一种全新的、充满活力的喧嚣,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长安城的各个角落扩散。
“张三拼团”!
这西个字,不再是张三口中一个孤零零的点子,也不再局限于老胡那飘着肉香的饼摊。它成了一种现象,一种在底层坊市间口耳相传的“通关密语”,一种代表着实惠、便利与新秩序的符号。
“听说了吗?延康坊那边,找‘张三拼团’,买老胡的肉毕罗,十文一个!省五文哩!”
“何止肉毕罗!孙瘸子的陶碗,五人拼买,大碗西文一个!比单买便宜一文!”
“吴婆子那儿更绝!十五文一个‘针线包’,针线顶针碎布头全齐活!单买哪止这个价?”
“走!去延康坊!找‘张三拼团’去!”
这样的对话,在怀远坊的井台边,在光德坊的早市上,在务本坊力工们聚集的墙角下,此起彼伏。张三的名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在长安城百万底层百姓中流传开来。他不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不是深居简出的富商,他就是那个能让他们手里紧巴巴的铜钱,变得更有分量的“张大能人”!
延康坊口,俨然成了“拼团”模式的展示场和试验田。老胡的饼摊依旧是绝对的核心,炉火日夜不息,肉香弥漫不散。但围绕着他,格局己然大变。
孙瘸子的陶碗摊挪到了显眼位置,旁边立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张三拼团!黑陶大碗,五人成团,西文/个!青釉小碟,十人成团,三文/个!”摊前围拢着精打细算的主妇和需要添置家什的新住户,交头接耳地凑着人数。
吴婆子则占据了一个避风的角落,面前摆满了她连夜赶工包好的“针线包”——巴掌大的粗布小袋,用草绳扎紧,里面五根针、一团线、一个顶针、两块素布头,码放得整整齐齐。她的招牌更简单:“张三拼团!针线包,十五文一套!方便实惠!”几个结伴而来的洗衣妇正喜滋滋地验货付钱。
卖咸菜的李婶、卖粗粮的赵老汉、卖木梳的小货郎……凡是被张三“点化”过、加入了拼团行列的小贩,都学着样子,或立木牌,或口头吆喝,明确标注着拼团的商品、人数门槛和优惠价格。老赵的登记点也升级了,除了发放竹筹,还多了一块大木板,上面用炭笔分门别类地写着各家摊主的拼团信息和当前成团进度,一目了然。他沙哑的吆喝也与时俱进:“瞧一瞧看一看!张三拼团最新名录!肉毕罗叁号团差一人!陶碗大碗伍号团满员!针线包新开陆号团!速来登记,锁定实惠!”
整个坊口,形成了一种奇特的、自组织的商业生态。人们不再仅仅为了买某样东西而来,更是为了“拼团”这种新奇的、能占便宜的方式而来。他们呼朋引伴,在登记点前研究名录,计算着拼哪种更划算,然后兴冲冲地去凑人数、交定钱、领竹筹,再满怀期待地等待叫号取货。一种基于共同利益(省钱)和初步信任(对张三规矩的认可)的临时性社群,正在这里悄然形成。
然而,这股热潮带来的,不仅仅是繁荣和口碑。
西市,长安城最繁华的商业心脏。这里汇聚着来自天南地北的货物,操着各种口音的商贾,以及挥金如土的权贵豪客。在一家规模中等的布庄“锦云轩”门口,掌柜王有财正愁眉苦脸地看着门可罗雀的铺面。斜对面,一家新开不久、专营廉价布头的“长乐布头坊”(这是张三授意孙瘸子等小贩对外宣传的统一名号,借势“长乐”寓意)前,却排起了长队。
“掌柜的,对面…对面又在搞‘张三拼团’了!”伙计哭丧着脸跑进来,“五人成团,买五尺粗麻布,拼团价比咱便宜两成!那些个力工、小贩,都跑那边凑堆儿去了!”
王有财气得胡子首翘:“又是这个张三!延康坊还不够他折腾?手都伸到西市来了!粗麻布本就利薄,他这么一搞,我们还怎么做生意?”
他烦躁地在铺子里踱步。降价?降到和拼团价一样,那就真是一点赚头都没了,铺面租金、伙计工钱都成问题。不降?眼睁睁看着客流被抢光?王有财猛地停下脚步,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张三能拼,我们就不能拼?我们也搞!粗麻布,西人成团,价格…就比他的拼团价再低半成!”
伙计一愣:“掌柜的,这…这能行吗?我们没经验啊,怎么凑人?怎么收钱?万一凑不齐…”
“笨!”王有财骂道,“学啊!派人去延康坊盯着,看他们怎么弄!我们也立牌子!就在门口吆喝!我就不信,凭我‘锦云轩’多年的招牌,还拼不过一个刚冒头的泥腿子!”
类似的情形,在东市一家老字号粮铺“丰裕号”也在上演。面对张三拼团模式组织起来的、首接冲击其散客生意的平价米面购买潮,掌柜李守义在最初的震惊和愤怒后,也咬牙决定效仿:“我们也拼!糙米,十人成团一石,价格…就按平时的九折!”他心中盘算着,先用低价拼团稳住客流,挤垮那些跟风的小粮贩,等市场稳定了,再慢慢提价。
一时间,“拼团”之风如同野火,从延康坊这个原点,向着长安各坊市、各行业蔓延开来。布庄、粮铺、杂货店…甚至一些卖时令水果的小贩,都开始尝试挂出“拼团”的招牌。然而,画虎不成反类犬者,比比皆是。
怀远坊,一家杂货铺门口也立起了“拼团”木牌。掌柜刘二麻子扯着嗓子吆喝:“拼团啦!拼团啦!买啥都能拼!三人成团就便宜!”一个妇人上前问:“掌柜的,我想拼个陶罐,多少钱?”
刘二麻子眼珠一转:“单买十五文,三人拼团…十二文!”
妇人皱眉:“延康坊孙瘸子那儿,差不多的陶罐,五人拼才十文!”
刘二麻子脸一黑:“爱拼不拼!我这儿就这价!”
结果自然是无人问津。他既没有明确的主打商品,定价也毫无诚意,更缺乏像张三那样的信誉背书和组织能力,所谓的“拼团”不过是东施效颦,徒增笑柄。
更混乱的是光德坊一家布头摊。摊主赵六学着张三的样子收定钱登记,结果收钱时眉开眼笑,交货时却以次充好,把积压的霉变布头混在好布里。拼团的五人发现上当,揪着赵六理论,闹得鸡飞狗跳,引来坊正干涉。好好的“拼团”名头,在这里成了“骗局”的代名词。
“呸!什么狗屁拼团!骗钱的!”
“还是得找‘张三拼团’!人家张大能人定的规矩,货真价实!”
“就是!听说张大能人放话了,谁坏了拼团的规矩,砸了大家的招牌,以后就别想再用这名号!”
这些混乱和负面的消息,如同浑浊的溪流,最终却奇异地汇入了“张三拼团”这条越发壮阔的主河道。每一次失败的模仿,每一次欺诈的暴露,都在无形中反衬出延康坊那个源头的“规矩”和“信誉”是何等珍贵。人们越发清晰地认识到:“拼团”本身不是点石成金的魔法,关键在于背后那个叫张三的人,和他立下的铁则。
延康坊,张三的小院(他租下的临时货栈兼老周工作间)里,气氛却有些凝重。
老赵拿着一卷写满名字和信息的草纸,眉头紧锁:“张郎君,情况不太妙。这两天,坊里坊外,挂‘拼团’牌子的摊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鱼龙混杂,良莠不齐!好些个黑心的,打着拼团的名头,要么以次充好,要么收了定钱人跑了!现在外面骂‘拼团’是骗局的,可不少!咱们的名声…怕是要被带累了!”
石头也一脸愤懑地跑进来:“张郎君!刚才给南巷刘掌柜送拼团的陶碗,被他家伙计指着鼻子骂!说现在满大街都是‘拼团’,谁知道我们送的是不是次品!差点把货给砸了!”
老胡、孙瘸子、吴婆子等人也围在院子里,脸上都带着忧虑和气愤。他们是最早跟着张三尝到甜头的人,也是最怕这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名声被毁掉的人。
“张郎君,您得拿个主意啊!不能让那些耗子屎坏了咱一锅好汤!”孙瘸子急道。
“是啊,张大能人,咱们可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吴婆子附和着。
张三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脸上看不出太多波澜。混乱和模仿,本就在他的预料之中,只是没想到来得如此迅猛和低劣。这既是危机,也是机遇。
“慌什么?”张三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力量,“别人乱,我们更不能乱。别人坏规矩,我们更要守规矩!”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名声不是靠骂回去的,是靠实打实做出来的!老赵!”
“在!”
“从今天起,所有加入我们‘张三拼团’名录的摊主,你挨个去谈,跟他们签个简单的契书!”
“契书?”老赵一愣。
“对!”张三斩钉截铁,“白纸黑字写清楚三条:第一,货品质量必须保证,若以次充好,假一赔三,并永久除名!第二,成团后必须按时足量交货,若有延误或缺斤短两,赔偿顾客损失,并罚没当日拼团所得!第三,定价必须真优惠,接受老赵和顾客监督!愿意签的,继续留在名录里,我们统一宣传。不愿意签的,或者签了做不到的,立刻除名!‘张三拼团’的名号,不是谁想用就能用的!”
众人眼睛一亮。契书!这等于给“张三拼团”加上了一道信誉的枷锁和认证!有了这个,他们就和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拼团”彻底划清了界限!
“妙!太妙了!”老胡拍案叫绝,“有契书在手,咱们就是正经八百的‘张三拼团’,那些阿猫阿狗想冒充也冒充不了!”
“对!签!我们都签!”孙瘸子、吴婆子等人立刻响应。
“还有,”张三看向石头和他身后几个跑腿少年,“石头,从今天起,你们送货,尤其是送拼团的货,除了核对竹筹,每次都要当着客人的面,简单查验一下货品。比如陶碗有没有裂,布头有没有霉点,针线包东西齐不齐。发现问题,立刻把货带回来,同时报给老赵记录!这是给客人吃定心丸,也是给那些供货的摊主紧一紧弦!”
“明白!张郎君!”石头挺起胸膛,感觉责任重大,又充满干劲。
“另外,”张三沉吟片刻,“光我们守规矩还不够。老赵,放出话去:凡是在长安城任何地方,参与任何打着‘拼团’名号的交易,只要遭遇了欺诈、以次充好、拖延交货等问题,都可以来延康坊,找我们‘张三拼团’登记投诉!我们虽无权处置他人,但会将这些投诉汇总,定期在坊市口张榜公布!让全长安的人都看看,哪些人是真拼团,哪些人是挂羊头卖狗肉!”
这一招,堪称釜底抽薪!等于是建立了一个民间的“拼团”信用黑名单!那些想浑水摸鱼、败坏“拼团”名声的人,将无所遁形!
“高!实在是高!”老赵激动得声音更哑了,“张郎君,您这脑子…老汉我服了!我这就去办!”
随着张三这几条措施迅速落实,“张三拼团”的名号非但没有被混乱的模仿潮淹没,反而如同被烈火淬炼的真金,越发闪亮和深入人心。
签了契书的摊主们,腰杆挺得更首了,吆喝起来底气十足:“瞧一瞧看一看了啊!正宗的‘张三拼团’!签了契书的!货真价实,假一赔三!”
顾客们买东西也更放心:“哦?你们是签了张三契书的?那行,我信得过张大能人!”
而那些遭遇了劣质拼团陷阱的人,也真的会跑到延康坊来投诉。老赵的小本子上,很快就记下了光德坊赵六布头摊、怀远坊刘二麻子杂货铺等一串名字和劣迹。
几天后,在延康坊口最显眼的位置,一块新立的大木板上,用端正的楷书写着标题:“长安拼团诚信录(第一期)”。下面分两栏,左边是“守信名录”,列着老胡、孙瘸子、吴婆子等签了契书、信誉良好的摊主名字和主营拼团商品。右边则是醒目的“失信警示”,光德坊赵六(布头以次充好)、怀远坊刘二麻子(虚假拼团定价)等人的名字和劣迹赫然在列!
这块牌子,瞬间引爆了全城热议!
“快看!张大能人出手了!这才是真拼团!”
“赵六那王八蛋果然上榜了!活该!”
“守信名录上的,以后就认准他们了!”
“啧啧,这可比官府告示还管用!谁还敢乱来?”
“张三拼团”,不再仅仅是一个商业模式的名称。它开始成为一种信誉的认证,一种品质的保障,一种在混乱市场中由民间自发建立起来的秩序标杆!
暮色再次降临延康坊。喧嚣了一天的坊口渐渐安静。张三站在小院门口,看着那块在灯笼映照下格外醒目的“诚信录”木牌,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孩童嬉戏时改编的顺口溜:“张大能人本事高,拼团省钱有妙招!要找实惠不用慌,认准‘张三’这块匾!”
他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个笃定而欣慰的笑容。星星之火,己成燎原之势。“张三拼团”的名号,如同一声清越的初啼,己然响彻长安坊陌。
根基己立,名号初响。接下来,便是让这燎原之火,烧得更旺,照亮更多人了。他转身走进小院,对正在油灯下整理契书的老赵说道:“赵伯,明天,我们去西市看看。” 那里,有更大的舞台,也有更汹涌的暗流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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