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呆愣在原地，脑子里只剩那无声的五个人：她是我的人
她带了他十年，深知他的冷静与克制。可刚才他拔了针，用血和命去赌，现在又用这样不容置疑近乎宣告主权的方式……
为什么？凭什么？
周岚的目光猛的看向角落里的姜小满。她蜷缩在椅子上，脸上糊满泪痕，眼神空洞茫然，显然根本没看懂陆予深的口型。像只受惊的兔子，除了发抖和哭泣，看不出半点特别。
病房里的死寂被一阵轻微的咔嚓声打破，声音来自门口！
周岚猛的扭头，目光射向病房门上方那块小小的观察窗！
一张戴着黑色口罩的脸，一只举着手机，镜头紧贴玻璃的手！昏暗光线下，那镜头正对着病床上昏迷的陆予深，还有角落里的姜小满！
“狗仔！”周岚的血冲上头顶，所有疲惫震惊化为暴怒！她迅速的扑向门口。
“砰！”门被她拉开！
偷拍者一惊，手机差点掉落，转身就想逃。
“站住！”周岚厉喝，一只手快速扣住对方手腕！另一只手闪电般夺下亮着屏幕的手机。
屏幕上的照片角度刁钻，清晰的拍到病床上陆予深苍白昏迷的侧脸，氧气面罩、输液管、监护仪红灯，透着危重。照片边缘，框进了角落塑料椅上穿着睡衣，光着脚，满脸泪痕，失魂落魄的姜小满！构图充满暗示性张力。
“你找死！”周岚声音压得极低，一只手死死扣着狗仔手腕，另一只手操作手机，当着他的面飞快删除照片，并清空最近删除。
“手机给我！”狗仔惊怒挣扎。
“滚！”周岚猛的甩开他，眼神如刀。
“再让我在这层楼看见你，或网上有任何不该出现的照片，我保证，你和你的工作室，会后悔生在这个圈子里！滚！”
狗仔被她的狠戾吓住，仓皇消失。
周岚甩上门，反锁。背靠冰冷门板，大口喘气。刚才压下的惊涛骇浪再次翻涌，混合着对狗仔的暴怒和对陆予深那句口型的冲击。她捏着缴获的手机，指节泛白。
她慢慢抬头，看向姜小满。眼神里没了困惑妥协，只剩冰冷沉重的，被现实逼到墙角的审视。
“看到了？”周岚声音沙哑如砂纸。
“这只是开始。外面多少眼睛盯着？多少镜头等着拍‘陆予深昏迷，神秘女子守候’的续集？”她扬了扬暗下去的手机。
“姜小满，你坐在这里，睡衣，光脚，满脸泪痕，你本身，就是一颗随时会引爆、足以炸毁予深根基的炸弹！”
她一步步逼近角落，高跟鞋踩在地板，发出沉闷回响。
“予深用命护着你，我认了。他刚才的话我也认了！”周岚声音淬冰。
最后几字，艰难撕裂，“但你想过吗？他护得住你一时，护得住你一世？护得住他摇摇欲坠的公众形象？护得住他拿命拼出来的事业？”
她停在姜小满面前，巨大阴影笼罩着姜小满。
“舆论只需一张照片，一个标题，就能把你们钉死！私生饭的标签一旦贴上，就算予深为你退出娱乐圈，你也永远洗不掉！你会被千万人唾骂！你的父母，朋友，所有你在乎的人，都会被拖进这场风暴！他们会因你，承受永无止境的骚扰羞辱！”
周岚每一个字都像沉重铅块，砸在姜小满心上。
“而你，”周岚眼神如刀，首刺姜小满空洞眼底，“你坐在这里，除了发抖和说对不起，除了等予深醒来继续为你拼命，你还能做什么？告诉我！你除了给他带来无穷麻烦和毁灭性风险，还能为他做什么？！”
“我……”
姜小满张了张嘴，喉咙被滚烫砂砾堵死。周岚的话，像无数冰冷的钢针，扎进她千疮百孔的意识里。
陆予深拔针飞溅的血珠……
他嘶吼“退出娱乐圈”时决绝的脸……
他无声的口型……
狗仔冰冷的镜头……
周岚口中那个被千万人唾骂，连累亲朋的，名为“姜小满”的罪人未来……
画面疯狂搅动、重叠、炸开！恐惧、自责、无助、被陆予深保护灼伤的剧痛，所有情绪翻涌而出，冲击着她的神经。
她猛的站起！动作太大，带倒椅子，刺耳刮擦。身体剧烈摇晃。
她没看周岚，没看病床上的陆予深。红肿眼里最后一点微光，在绝望碾压下彻底熄灭。只剩麻木死寂的空洞。
“我认。”她开口，声音嘶哑，却异常平静，像陈述无关事实。
“我认……”她重复，“都是我。是我害他。”目光终于抬起，无焦距的落在病床苍白身影上，空洞如深窟。
“私生饭，是我。”她扯嘴角，想笑，却比哭难看百倍，“我处心积虑，我害他过敏，我守在这里……”机械重复周岚强加的罪名，每个字都像剜心，却不觉痛。
“我签。”她垂眼，视线落在地板那份被遗忘的公关方案上。
“我签……声明。我道歉……我承认……我是私生饭……我走……走得远远的……再也不出现……”
她顿了顿，抬起空洞眼睛，看向脸色剧变的周岚，眼神只有死寂灰烬。
“只要……只要别把他扯进来……别让他再为我……做什么……”声音低下去，最后几字微不可闻，带着濒死般的疲惫解脱，“我什么都认……都行……”
说完，她像耗尽最后力气，身体晃了晃，软软滑下，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双手抱膝，把头埋进去，肩膀不再抖，整个人缩成一团，像被抽空灵魂的躯壳。无声无息，仿佛死去。
“姜小满！”周岚失声低呼，心脏被狠狠攥了一下。她看着地上无声的身影，看着她平静认罪的麻木，看着她最后那句卑微祈求，一股复杂的情绪冲上心头。愤怒？挫败？还有被巨大绝望触动的窒息？
私生饭方案，被对方认下了。可为什么她感觉不到一丝轻松？反而像亲手扼杀了什么？
病床上，心电监护仪的嘀嘀声，陡然变得急促尖锐！屏幕上，心率数字开始不受控制的攀升！
周岚猛的转头看过去。陆予深依旧昏迷，眉头却紧锁，氧气面罩下呼吸急促紊乱，额头再次渗出冷汗。
周岚脸色瞬间难看，她死死盯着狂跳数字，又猛的看向地上无声的姜小满，再看向陆予深紧蹙的眉头……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赢了这场逼迫。
可她似乎输掉了更重要的东西。
周岚僵硬站着，许久，才缓慢地带着妥协般的疲惫，弯腰，捡起地上那份冰冷的公关方案。没再看姜小满，没再看陆予深，捏着文件，指节发白。
她走到窗边，背对病房里死寂的两人，拿出手机，拨通号码。
“……是我。”声音低沉沙哑，沉重。
“声明稿按之前框架，但内容调整：陆予深先生因误食致敏食物引发急性过敏反应，经及时救治，现己脱离危险，情况稳定。感谢各界关心。网络流传的所谓神秘女子系小区热心邻居，事发时协助送医，仅此而己。请勿过度解读，尊重素人隐私，勿扰其正常生活。”
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措辞……就这样。尽快发。”
挂断电话，她依旧背对病房，沉默站着，只有捏着文件和手机的手指，在微微颤抖。
病房里，只剩下心电监护仪尖锐的报警声，氧气面罩单调的嘶嘶声，以及地板上那团无声无息、仿佛死去的悲伤。
窗外的天色，灰白得没有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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