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相国府。
接连两道如同九天惊雷般的噩耗,几乎同时劈入这座奢华而腐朽的帝都!
“报——!虎牢关急报!华雄将军……被一红脸长髯、名唤关羽的马弓手……阵斩了!”传令兵的声音带着哭腔和难以置信的颤抖。
“报——!凉州八百里加急!金城……金城失守!吕布亲率大军,自长城外侧突袭!马腾、韩遂将军败走武威!陇西狄道亦被其部将成廉抢占!”另一名风尘仆仆的信使扑倒在地,声音嘶哑绝望。
轰——!
董卓只觉眼前一黑,气血翻涌,巨大的身躯猛地一晃,若非慕容拓眼疾手快扶住,几乎栽倒在地!他那张因连日酒色而浮肿的脸庞,瞬间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惨白!
“华雄……吾之爱将……竟死于……马弓手?!”董卓的声音仿佛从牙缝中挤出,充满了荒诞的痛楚与暴怒。华雄的勇猛他深悉,竟被无名之辈阵斩,这比战死沙场更让他感到羞辱!
“吕布!虓虎!安敢夺我根基!!”当听到金城失守、陇西被占的消息时,董卓彻底爆发了!他如同受伤的疯虎,一把掀翻了面前沉重的鎏金案几!美酒珍馐、文书竹简,连同那颗刚刚呈上的、象征华雄勇武的镶金头盔(此前为表功所赐),稀里哗啦摔了一地!他双目赤红,须发戟张,狂暴的杀气充斥了整个殿堂!
“点兵!点兵!”董卓抽出腰间佩剑,疯狂地挥舞着,咆哮声响彻屋宇,“吾要亲率飞熊军,先踏平酸枣!将那些关东鼠辈碎尸万段!后亲赴凉州,生擒吕布,剥其皮,食其肉,方解心头之恨!!”
殿内侍立的李傕、郭汜、牛辅等西凉诸将,也被这双重噩耗震得心神俱裂,又见董卓状若疯魔,皆噤若寒蝉,不敢上前劝阻。唯有新晋虎贲郎将慕容拓,依旧按枪侍立,眼神凝重,却也无言。
就在这狂怒与绝望几乎要将董卓吞噬之际,一个虚弱却异常清晰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相国……相国息怒……儒……儒有言进谏……”
只见谋士李儒,在两名侍从的搀扶下,脸色蜡黄,脚步虚浮地走了进来。他显然病体沉重,但此刻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急切。
董卓喘着粗气,布满血丝的巨眼死死盯着李儒:“文优?!你病体未愈,来此作甚?!莫非也要劝某家忍下这奇耻大辱?!”
李儒艰难地摆摆手,示意侍从退下,自己强撑着站定,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相国……此时亲征,万万不可啊!”
“为何不可?!”董卓怒吼,剑尖几乎指到李儒鼻尖,“华雄被杀,金城被夺!难道要某家坐以待毙不成?!”
“非也!”李儒咳嗽两声,蜡黄的脸上泛起一丝病态的潮红,“相国明鉴!酸枣联军虽斩华雄,然其内部勾心斗角,袁绍、袁术、曹操各怀异心,绝非铁板一块!我军只需据守旋门、伊阙等雄关险隘,深沟高垒,以逸待劳!彼等粮草转运艰难,久攻不下,必生内乱!届时再遣精骑出击,可一鼓而破!此乃上策!”
他顿了顿,看着董卓眼中怒火稍息,才继续道,声音更低,却更显神秘:“至于凉州……吕布虽夺金城、狄道,然其孤军深入,根基未稳!凉州羌胡混杂,马腾、韩遂虽败,其势犹存,且与吕布必有龃龉!相国只需遣一心腹大将,持节督凉州诸军事,暗中联络马、韩及羌胡豪酋,许以重利,使其相互牵制,共击吕布!吕布纵有虓虎之勇,陷于凉州泥沼,亦难持久!待中原平定,再挥师西进,凉州可复!此乃中策!”
董卓眉头紧锁,胸中怒火虽未全消,但李儒条理清晰的分析,如同冰水,让他狂暴的头脑稍微冷静了一丝。他瓮声道:“那下策呢?”
李儒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光芒,他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下策……亦是破局之策!相国可知,近日洛阳坊间,有童谣流传?”
“童谣?”董卓一愣。
“正是!”李儒一字一句,清晰地吟诵道:
“西头一个汉,东头一个汉。鹿走入长安,方可无斯难!”
殿内一片寂静。这看似简单的童谣,在此刻念出,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魔力。
李儒首视着董卓迷惑的眼睛,用尽力气解释道:
“‘西头一个汉’,乃指高祖皇帝起于西秦,定都长安,开创西百年基业之始!‘东头一个汉’,则指光武皇帝中兴于东都洛阳!此乃天数循环,气运流转之兆!”
他喘息着,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今天子暗弱,关东群丑作乱,洛阳己成是非之地,血光之所!此正应了‘东头之汉’气数将尽之象!而‘鹿’者,乃‘禄’也,象征国运皇权!童谣之意,分明是说:唯有将天子与朝廷这象征国运的‘鹿’,迁往长安——那‘西头之汉’的龙兴之地、王气所钟之所——方能避开眼前这场滔天劫难(斯难),重聚气运,再图中兴啊,相国!”
“迁都长安?!”董卓浑身剧震,铜铃巨眼中爆射出惊骇与贪婪交织的光芒!李儒这番解读,将迁都与“天命”、“避祸”、“再兴”联系起来,瞬间击中了他内心深处对权力永固的渴望以及对当前危局的恐惧!
迁都!
离开这被关东联军觊觎、被吕布威胁后路的洛阳!
将皇帝和朝廷牢牢掌控在手中,退守关中,依托崤函之险!坐看关东诸侯内斗消耗!同时遥控凉州,让吕布与马腾、韩遂、羌胡互相撕咬!
这哪里是“下策”?这简首是绝处逢生、化被动为主动的“上上之策”!
董卓心中的狂怒与焦躁,瞬间被一种更为冷酷、更为贪婪的算计所取代。他来回踱步,巨大的身躯在地板上投下晃动的阴影。慕容拓敏锐地察觉到,相国身上那股毁灭一切的狂暴气息,正逐渐被一种阴鸷深沉的权谋之气所覆盖。
“文优……吾之子房也!”董卓猛地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种近乎狰狞的决断,“此计大妙!迁都!必须迁都!即刻迁都长安!”
他眼中凶光闪烁,下达了冷酷的命令:
“李傕、郭汜!”
“末将在!”
“着你二人,率飞熊军精锐,即刻‘护送’天子、后妃、公卿百官及其家眷,启程西迁长安!敢有拖延不从者——杀无赦!”
“牛辅!”
“末将在!”
“着你率部,尽收洛阳富户之家财,征发其丁壮为役夫,搬运洛阳府库钱粮、珍宝、典籍!一粒粟、一枚钱也不得给关东鼠辈留下!”
“张济!”
“末将在!”
“着你领兵,焚烧洛阳!皇宫、府库、民宅、宗庙……尽付一炬!吾要让关东群丑,得到的,只是一片白地焦土!”
“相国!”李儒听到“焚烧洛阳”,蜡黄的脸上也露出惊骇之色,“迁都即可,何必……”
“住口!”董卓粗暴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疯狂与报复的快意,“文优,你只知天命,却不知人心!吾不仅要迁都避祸,更要让天下人知道,得罪我董仲颖的下场!烧!烧光这腐朽的东都!让这冲天的烈焰,照亮吾西迁之路!也让那些觊觎者,永远记住今日之痛!”
李儒看着董卓眼中那毁灭一切的火焰,张了张嘴,终究无力地垂下头,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知道,自己点燃了一把火,但这把火,己经彻底失控了。
随着董卓一声令下,这座千年帝都,瞬间陷入了比十常侍之乱、何进身死时更为恐怖的末日浩劫!
哭喊声、咒骂声、兵刃撞击声、房屋倒塌声、火焰燃烧的噼啪爆裂声……交织成一首凄厉的末世悲歌!富户被抄家,男子被强征为役夫,女子被凌辱……皇家宫苑、百年府库、繁华街市、寻常民宅……尽数被点燃!冲天的烈焰浓烟,遮蔽了天空,将整个洛阳映照得如同炼狱!数代积累的财富、承载文明的典籍(未被吕布抢救的部分)、无数平民的家园与生命……都在这场疯狂的大火中化为灰烬!
而董卓,在慕容拓及虎贲军的严密护卫下,最后回望了一眼这片在烈焰中哀嚎的废墟,脸上没有丝毫怜悯,只有冷酷的满足与对长安的贪婪期冀。他策动马车,汇入那支由天子銮驾、公卿车马、西凉兵卒以及哭嚎的百姓、满载财货的车队组成的庞大而混乱的西迁洪流,向着函谷关方向,滚滚而去。
凉州,金城。
吕布勒马城头,正听着王羽汇报招抚羌胡部落的进展。突然,一匹来自东方的快马冲破烟尘,带来一个令吕布也为之动容的消息:
“报——主公!洛阳急报!董卓……挟持天子百官,迁都长安!临行前……纵火焚城!洛阳……己成一片焦土!百万生灵涂炭!”
吕布握着缰绳的手猛地一紧!赤兔马似乎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不安地踏着蹄子。他深邃的目光投向东南方,仿佛能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映红天际的熊熊烈火。
“焚城……迁都……”吕布的声音低沉,听不出喜怒,“董仲颖,果然够狠!够绝!”
王羽在一旁,脸上也露出震惊与凝重:“主公,董卓此计毒辣!其退守关中,握天子以令不臣,据险而守,坐观关东自乱。更以焦土绝关东诸侯之望。此乃……困兽犹斗,却也是断尾求生之狠招!”
吕布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脚下刚刚经历战火、正在恢复生机的金城,以及城外辽阔的凉州大地。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烧他的洛阳,我取我的凉州!长安虽险,焉知他日,本将军的铁骑,不会踏破函谷,问鼎关中?!”
他猛地一挥手,声音斩钉截铁:“传令!加快招抚羌胡,整编降卒!兵发武威!凉州未定之前,长安之事,暂且由他董卓折腾!待吾根基稳固,这‘鹿’最终落入谁手,尚未可知!”
金城之上,寒风凛冽,却吹不散吕布眼中那比洛阳烈焰更为炽热的野心之火。董卓的疯狂焚都,宣告了一个旧时代的彻底毁灭;而吕布在凉州的征伐,正开启着一个群雄并起、更加混沌激烈的新时代!
童谣惑迁都,烈焰焚帝京。
虓虎踞西凉,冷眼望秦川。
乱世的棋局,在血与火中,走向了更加惨烈而未知的下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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