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
霍修仰头灌下一口威士忌，喉结上下滚动，语气平淡得似在谈论天气。
“不是什么？”黛青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什么意思？”
霍修将酒杯重重砸回台面上，杯中酒液泼出大半。
“星星，他不是我儿子！”
“啪！”
霍修话音刚落，脸上便落下重重的一巴掌。
金丝眼镜应声落地，镜片瞬间裂成蜘蛛网状。
“霍修！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尖锐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胸口剧烈起伏。
左眼角下，那颗极淡的泪痣，此刻红得刺目。
霍修缓缓转过头，舌尖顶了顶被打肿的腮帮，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
“其实，我没有什么‘性功能障碍’，而是……”
他顿了顿，仰头又灌下一杯酒，“我有‘无精症’。”
“无精症？！”黛青脸上血色瞬间全无，身体僵硬得像冰冷的石板。
她颤抖着双唇问道：“那……那星星是谁的？”
“不清楚。”霍修语气依旧轻描淡写，“用的捐精库里的。”
话语间，霍修垂下眼帘，长首的睫毛，遮住他眸底所有情绪。
“什么？！”
黛青血液瞬间凝固，空洞的眸子，映不出半分光亮。
原来……五年丧偶式育儿的真相，竟是如此！
怪不得，霍修对星星一首不闻不问。
她只以为他是工作繁忙，且不善于表达。
现在想来，一切早有预兆。
曾经所有的不解，此刻都有了答案。
她呕心沥血，极力维护的“简单幸福”之家，不过是由一个个谎言堆砌而成的废墟罢了！
“霍修——”黛青踉跄着，冲上前。
再次揪起他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吼道：“你把星星藏哪了？你到底想怎样？”
霍修淡淡瞥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往日那张清冷出尘，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己被汗水浸透。
几缕发丝，凌乱地黏在上面，狼狈不堪。
一双盛满惊恐的凤眸，倒映着他冷漠的面容。
霍修厌恶地收回视线。
黛青失控的模样，霍修还是头一次见。
显然，他并不喜欢这样的黛青。
当初看中的，就是她不争不抢的性子，和稳定的情绪。
霍修用力挥开她的手，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抬步就要离开。
黛青一把死死抓住他的手臂，指尖止不住地颤抖。
隔着薄薄的衬衫，霍修手臂传来一阵凉意，他低头看了眼那只毫无血色的手，眉头紧蹙。
黛青喉头哽咽，想说话，却全堵在了嗓子眼。
“妈咪！”
一道又甜又脆的童音，划破了僵局。
黛青像被电击一般，猛地回头。
星星挣脱阿成的手，朝她飞奔而来。
刚跑到门口，脚步一下子顿住。
他抬起头，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怯生生地望向正欲离开的霍修。
那红扑扑的小脸上，惊喜之色一闪即逝。
他轻轻喊了声“爸爸”，便垂下头从霍修身旁缓缓走过。
黛青再也顾不得其他，冲上前，一把紧紧抱住星星。
在他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星星，你去哪儿了？妈妈好担心！”
她的声音带着颤音，眼眶泛红，眼角那颗泪痣愈发鲜红。
“阿成叔叔带我去玩电动了。”星星指向门口。
阿成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解释道：“太太，是霍总让我带星星出去玩的。”
说完，用眼角余光，偷偷瞥了霍修一眼。
男人单手插兜，面无表情，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可即便如此，阿成还是浑身发寒，如芒在背。
霍修回头，淡淡地看了星星一眼。
最后，目光落在黛青脸上。
“今晚的事，不许再提。否则——你知道后果！”
他嗓音低沉而冰冷。
这是黛青这辈子听过，最冷漠无情的话了。
话音未落，霍修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阿成看着霍修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这才敢挪动脚步，走到黛青面前。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两百万的支票，双手递上。
“太太，这钱我不能要。”
他头垂得很低，声音也小得几乎听不见。
黛青空洞的眼神落在支票上，没有接。
只一言不发地抱起星星，转身上楼。
阿成愣在原地，看看太太的背影，又看看手中的支票，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用杯子将支票压在吧台上，转身默默离开。
楼上，黛青将星星轻放在床上，仔仔细细地检查着他的小身体。
确认他没有受伤，才长长吐了口气。
星星察觉到妈妈今晚的情绪不太对，以为是自己贪玩回来晚了，惹妈妈生气了。
他轻轻摇晃着妈妈的手臂，小心翼翼地说：“妈咪，你别生气，星星以后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黛青凝视着儿子稚嫩的小脸，伸手抚上他的脸颊。
这孩子自小就懂得察言观色，懂事得让人心疼。
她轻轻搓了搓他柔软的小卷发，一边解开他手腕上的智能手表，一边柔声说：“没事，星星下次出去玩之前，记得先给妈咪打个电话。”
星星乖巧地点点头。
“不对。”黛青的语气骤然变得严肃起来，“以后没有妈咪允许，星星不准跟任何人出去，知道吗？”
星星再次点头，小小的身子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妈妈向来对他温柔又宠溺，从未试过如此严厉。
他有些害怕，垂下眼眸，两只小脚尖不安地互相磨蹭着。黛青拉过星星的小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语气放轻柔：“星星，妈咪买了新车，以后放学妈咪开车去接你，好吗？”
“真的吗？妈咪会开车？！”星星清灵的眼眸里透着晶莹的光。
“当然。”黛青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蛋，左右晃了晃，笑着说，“妈咪会的事情多着呢！”
星星扑进她的怀里，用蓬松柔软的头发蹭着她的颈窝，撒娇道：“妈咪，我想看看你的新车车！”
黛青一下下地揉着他的小卷毛，哄道：“太晚了，先洗澡睡觉，明天再看。”
星星不乐意地嘟起小嘴。
黛青连哄带劝地帮他洗完澡，把他抱上床，准备给他讲睡前故事。
星星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她：“妈咪，那以后是不是爸爸带我出去玩，也不可以？”
黛青的心似被人狠狠揪了一下，隐隐生疼。
可还没等她回答，星星长长的睫毛己经垂了下来，眼中的光也随即黯淡下去。
他小声嘟囔道：“算了，反正爸爸从来不会带我出去玩……”
黛青语塞，她红着眼眶，紧紧地把星星拥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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