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码头17号仓库像一头沉睡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投下漆黑的阴影。
纪凌将本田停在两百米外的废弃集装箱旁，手枪上膛，悄无声息地接近目标。
春江的水腥味混合着铁锈的气息，钻进他的鼻腔。
仓库侧门虚掩着，纪凌闪身进入，立刻贴墙隐蔽。
黑暗中，只有远处一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的光亮。
他的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看到仓库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你迟了七分钟。"独眼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回荡。
纪凌没有放下枪："警察来得太快了。那不是巧合。"
"当然不是。"
独眼点燃一支烟，火光瞬间照亮他那只完好的眼睛，"张泰安排的。龙爷默许了。"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中明灭，像一只危险的眼睛。
纪凌的枪口依然对准独眼："为什么？"
独眼吐出一口烟圈，"测试。龙爷想知道，当被逼到绝境时，你会怎么做。"
他顿了顿，"你表现得很好。"
纪凌的手指扣在扳机上："老奎也是测试的一部分？"
独眼突然笑了，笑声在仓库里显得格外刺耳："老奎？他太着急了。龙爷给了他机会，但他非要现在就复仇。在这个游戏里，不懂得等待的人死得最快。"
远处传来汽笛声，一艘货轮正缓缓驶离码头。
纪凌借着微光看到独眼脚下放着一个黑色公文包。
"什么游戏？"纪凌问。
独眼踩灭烟头，"权力的游戏。龙爷老了，张泰太蠢。春长市需要新的秩序。"
纪凌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简单的训练和任务，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权力交接。
而他，不过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
"为什么是我？"
"因为你比张泰聪明，比老奎能忍。"
独眼走近几步，应急灯的光照在他脸上，那只义眼泛着诡异的光泽，"最重要的是，你没有退路。"
公文包被踢到纪凌脚下。
他弯腰打开，里面是一叠文件、一把车钥匙和几张照片。
最上面的照片让纪凌的血液瞬间凝固——
龙爷和一个穿警服的男人在交接一个厚厚的信封。
独眼说，"周局长，龙爷的保护伞。没有他，龙爷的帝国早就垮了。"
纪凌翻看其他照片：张泰在某个地下室拷问一个陌生人；龙爷的私人医生在调配某种药剂；基地的平面图，标注了几个红点...
独眼的声音低沉而危险，"三天后，龙爷会去私人岛屿度假。张泰负责基地运转。这是最佳时机。"
纪凌抬头："什么时机？"
独眼递过一部手机，"改变一切的时机。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想清楚了就打给我。"
远处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
独眼的表情瞬间变得警觉："警察？不可能..."
纪凌迅速熄灭应急灯，两人隐入黑暗。
引擎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仓库门外。
车门开关声，脚步声，至少三个人。
独眼低声说，"分头走。后门出去，沿着码头跑到第三个货仓，有梯子下船坞。明晚八点，老地方见。"
纪凌刚移动脚步，仓库大门突然被撞开，刺眼的手电光扫射进来。
"警察！不许动！"
纪凌本能地扑向最近的掩体，同时听到独眼的方向传来消音手枪的"噗噗"声。
两名警察应声倒地，第三名警察开了枪，枪声在仓库里震耳欲聋。
借着混乱，纪凌冲向侧门。
子弹擦着他的耳朵飞过，在金属墙上溅起火花。
他撞开门，冲入夜色中。
背后传来更多的警笛声和喊叫声。
码头的铁板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回响。
纪凌数着货仓：一个，两个，第三个...
梯子就在那里，锈迹斑斑但还算牢固。
他敏捷地爬下去，落在一条小渔船上。
渔船随着他的重量摇晃，纪凌迅速解开缆绳，用桨将船推离码头。
春江的水流带着他向下游漂去。
岸上，警灯闪烁，但没人注意到这条不起眼的小船。
半小时后，纪凌在城南的一个废弃船坞上岸。
这里远离码头区，周围只有几户渔民。
他检查了公文包，所有东西都在。
手机也没丢，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短信：
"警察来得蹊跷。查查小六。——独眼"
小六？
纪凌皱眉回想。
那个总是给他通风报信的瘦小学员？
难道他是张泰的眼线？
天色渐亮，纪凌需要找个地方藏身。
他想起老奎曾经带他去过的一个安全屋，在城东的老旧居民区。
那里应该还算安全。
安全屋在一栋六层老楼的顶层，没有电梯。
纪凌爬楼梯时，每一处伤口都在抗议。
背上的鞭伤，手臂的擦伤，还有那颗擦过耳朵的子弹留下的灼痛...
门锁是老式的，纪凌用匕首撬开。
屋内积了薄薄一层灰，但基本设施完好。
他拉上窗帘，检查公文包里的物品。
文件是龙爷产业的详细清单：地下赌场、走私路线、保护费收取点...
还有一份名单，上面标注了龙爷在各个政府部门的内线。
车钥匙是给一辆停在城南停车场的摩托车的。
照片除了之前看到的，还有几张新的：张泰和几个陌生人在交接武器；
龙爷的医生往一瓶注射液里添加不明物质...
最底下是一张纸条："龙爷每周注射的药物是关键。拿到样本。——D"
D显然是独眼。
纪凌将纸条烧掉，灰烬在水槽里打着旋被冲走。
他需要休息，但大脑却异常清醒。
警察怎么会知道去仓库？
独眼怀疑小六，但纪凌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下午三点，纪凌被一阵轻微的敲门声惊醒。
他立刻抓起手枪，悄无声息地移到门边。
"是我。"小六的声音，压得极低。
纪凌通过猫眼确认只有小六一人，才小心地开门。
小六闪身进入，脸色苍白，左臂不自然地垂着。
"你受伤了？"
小六咬牙，"张泰发现我帮你。断了我的胳膊。"
纪凌扶他坐下，检查伤势。
确实是骨折，需要固定。
小六忍着痛说，"警察的事，不是我。"
"那是谁？"
小六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周局长。张泰昨晚去了警局。我跟踪他，录下了这个。"
纪凌将U盘插入笔记本电脑。
画面摇晃，显然是偷拍的。
张泰和一个穿警服的男人在办公室交谈。
张泰的声音，"...独眼太危险了。他知道的太多。"
"龙爷的意思？"警服男人问。
张泰冷笑，"龙爷老了。该换人了。"
视频到此结束。
纪凌和小六对视一眼。
小六说，"张泰想一石二鸟。除掉你和独眼，在龙爷面前邀功。"
纪凌想起独眼的话：龙爷老了，张泰太蠢...
现在看来，张泰比他们想象的更危险。
"基地现在什么情况？"
小六说，"戒严了。张泰说你背叛组织，下令所有人见到你就地击毙。"
他顿了顿，"不过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
纪凌挑眉："怎么说？"
小六压低声音，"教练们站独眼。张泰只会拍马屁，早有人不满了。"
这或许是个机会。
纪凌思索着。
如果独眼在教练中有支持者，而张泰又不得人心...
"我需要回基地一趟。"
小六瞪大眼睛："你疯了？"
纪凌检查手枪弹药，"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而且，龙爷的药物样本在那里。"
小六犹豫了一下，从鞋底掏出一张卡片："医务室的通行卡。我的级别只能去普通区，但总比没有强。"
夜幕降临，纪凌换上小六带来的清洁工制服，戴上帽子和口罩。
小六则留在安全屋养伤。
纪凌在门口说，"如果天亮前我没回来，把U盘交给独眼。"
基地外围的警戒确实加强了，但纪凌熟悉每一个监控死角。
他从垃圾处理通道潜入，恶臭扑面而来，但这是最安全的路线。
通道尽头是地下洗衣房。
纪凌混入一堆待洗的制服中，等待时机。
晚上十点，换班时间，守卫最松懈。
他溜出洗衣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向医务室移动。
医务室门口有守卫，但正打着瞌睡。
纪凌用通行卡刷开门锁，悄无声息地滑入。
医务室分为普通区和特殊区。
龙爷的药物肯定在特殊区，但那里需要更高级别的权限。
纪凌在药柜间搜寻，希望能找到线索。
一个上锁的冰箱引起他的注意。
标签上写着"特殊制剂，4℃保存"。
纪凌尝试了几个常用密码，都不对。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必须尽快...
"找这个？"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纪凌猛地转身，枪口对准声源——
是基地的医生，手里举着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小瓶。
医生放下小瓶，"独眼说你会来。拿去吧。但你要知道，一旦走上这条路，就没有回头路了。"
纪凌接过小瓶："为什么帮我？"
医生冷笑，"我不是帮你。我只是更讨厌张泰。"
离开医务室比进来更危险。
基地的夜间巡逻增加了频率，纪凌不得不几次改变路线。
在拐角处，他差点撞上一队巡逻的保卫。
"听说那小子以前是打黑拳的？"一个保卫说。
另一个警告，"嘘，小点声。张泰说谁提这事就割谁舌头。"
纪凌贴在墙边，等他们走远。
看来张泰在极力抹去他的过去，为什么？
按照原路返回几乎不可能了。
纪凌决定冒险走通风管道。
狭窄的空间让他的伤口再次抗议，但他咬牙坚持。
管道出口在基地外围的一处配电室，从那里可以翻墙离开。
就在纪凌即将到达出口时，整个基地突然警铃大作。
红色警示灯透过通风口滤网照射进来，将一切染上血色。
广播里传来张泰的声音，"所有人员注意！封锁所有出口！发现入侵者，格杀勿论！"
纪凌加快速度，终于到达出口。
推开滤网，他跳到配电室地面。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躲到大型变压器后面。
门被踢开，两名保卫冲进来，手电光扫过每一个角落。
"检查上面！"一个保卫指着通风口。
就在他们抬头的一瞬间，纪凌从背后发动袭击。
两记手刀精准砍在颈部要害，保卫无声倒地。
纪凌取下他们的对讲机和门禁卡，迅速离开配电室。
围墙就在前方五十米，但探照灯己经扫了过来。他必须等待时机...
对讲机突然响起："西区清洁工报告，发现可疑人员！"
纪凌低头看自己身上的制服。
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
他决定赌一把，大摇大摆地向围墙走去。
一个保卫喊道，"站住！口令！"
纪凌头也不回地加快脚步。
保卫吹响哨子，更多的脚步声从西面八方传来。
围墙只有三米高了。
纪凌冲刺，起跳，手指堪堪够到墙沿。
肌肉爆发出最后的力量，他翻上墙头，同时听到子弹呼啸而过。
落地时不太优雅，但总算逃出来了。
纪凌滚了几圈卸力，立刻起身奔向预先停放的摩托车。
引擎轰鸣，纪凌驶入夜色中。
背后，基地的警铃声渐渐远去。
他的口袋里，那瓶蓝色药水安然无恙。
手机震动起来，是独眼的短信："明晚八点。带上样本。——D"
纪凌没有回复。
他知道，一旦交出这个样本，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春长市的霓虹灯在雨中变得模糊，像被水洗过的血迹。
摩托车穿过城市的大街小巷，带着他驶向未知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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