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寒风卷着鹅毛大雪，如同白色的狂魔，在辽河大营的营寨间肆虐咆哮。
皇太极精心策划的“雪夜斩首”行动，如同撞上了铁壁铜墙，在孙应元率领的御营中军和卢象升、满桂的快速反应下，被硬生生碾碎在营垒之前！
多尔衮、多铎率领的两白旗精锐，在付出了惨重代价后，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仓惶遁入茫茫雪夜。营寨外围，留下了数百具穿着白色伪装、死不瞑目的建奴尸体，以及被摧毁的攻城器械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迅速被刺骨的寒风冻结。
“陛下！来袭建奴己被击溃！多尔衮、多铎重伤遁走！末将幸不辱命！”孙应元浑身浴血，甲胄上布满了刀痕箭孔，大步踏入御帐复命，声音带着激战后的嘶哑和亢奋。他身后跟着同样杀气腾腾的卢象升和满桂。
朱由校端坐帐中，炭火映照着他年轻而冷峻的脸庞，没有半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冰封的肃杀。他面前的御案上，并排放着两份刚刚送达的、比建奴的刀锋更令人心寒的急报！
一份来自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以六百里加急送入：
“臣骆养性泣血急奏：京畿巨变！陛下离京后，东林党人钱谦益、高攀龙等，勾结部分勋贵及失意文臣，趁京营精锐随驾、厂卫力量分散之际，于腊月廿三夜，悍然发动宫变！
矫太后懿旨（天启帝生母早逝，此应为神宗某妃或假托），软禁皇后张氏，控制内阁，封锁九门！宣称陛下受阉党及边将蒙蔽，轻蹈险地，动摇国本，己失德于天！伪诏天下，欲行废立！
魏忠贤麾下的东厂厂卫被围于东厂，情况不明！京城己入奸佞之手！臣率残部死守诏狱，飞血传书！望陛下速速回銮靖难！迟则恐生惊天巨变！社稷危矣！” 落款处，赫然是暗红色的血指印！
另一份，则来自东厂安插在毛文龙身边的最后密线，以近乎自毁的方式送出：
“十万火急！毛文龙抗旨不遵！接陛下移驻金、复敕令后，非但不行，反于皮岛聚将，当众撕毁圣旨！狂言‘朱家小儿，安知辽东事！’ 更悍然斩杀陛下密使及随行锦衣卫！
现己打出‘清君侧，诛阉宦，正朝纲’旗号，裹挟耿仲明、孔有德，尽起东江水师及步卒，号称十万，扬帆首扑宁远后方！其意非在勤王，实欲趁陛下与建奴胶着，断我归路，夺取辽西，裂土称王！皮岛己悬‘毛’字大旗！叛矣！”
两份急报，如同两道九天落下的惊雷，狠狠劈在刚刚经历血战的御帐之内！
“什么？！”
“钱谦益他们疯了？！”
“毛文龙狗贼！安敢如此！”
卢象升、满桂、孙应元等人瞬间双目赤红，惊怒交加！连一向沉稳的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希皋也骇然失色，浑身颤抖！
前有建奴皇太极虎视眈眈，后方根基竟被连根拔起！京城陷落，皇后被囚，毛文龙反叛，断归路夺辽西！这是要将皇帝和这十数万征辽大军，彻底困死在辽河岸边，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一股绝望的寒意，比帐外的暴风雪更甚，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唯有朱由校，他的脸色在最初的剧变后，反而迅速沉静下来，如同冰封的深潭。眼中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洞穿一切虚妄的锐利光芒在疯狂燃烧！他猛地站起身，猩红的披风无风自动！
“好！好一个东林‘君子’！好一个‘忠肝义胆’的毛大帅！”朱由校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刺骨的嘲讽和滔天的杀意，“一个在朕背后捅刀子，软禁国母，妄图废立！一个在朕侧翼举叛旗，杀朕使臣，欲裂朕疆土！真是…好得很！”
他目光如电，扫过帐内惊怒交加、忧惧莫名的众人，最后落在卢象升、满桂、孙应元身上，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撕裂绝望的狂暴力量：
“你们怕了？！被这背后的冷箭吓破了胆？！”
“看看外面！”朱由校猛地指向帐外风雪弥漫的战场，“皇太极的刀，砍过来了！被我们打回去了！多尔衮、多铎的人头，差点就挂在朕的旗杆上！建奴尚且奈何不了我们！就凭钱谦益那几杆耍笔杆子的朽木？！就凭毛文龙那几条在海上飘着的破船？！就想困死朕？就想夺朕的江山？！”
他猛地一拍御案，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做梦！”
“他们以为朕远在辽东，鞭长莫及？他们以为断了粮道，占了京城，朕就成了无根浮萍？他们以为勾结毛文龙，就能让朕腹背受敌？”朱由校的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眼中闪烁着疯狂而理智的光芒，“他们错了！大错特错！”
“传朕旨意！”朱由校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仪和破釜沉舟的决绝：
“卢象升！”
“末将在！”卢象升浑身一震，踏前一步。
“朕命你总督关外诸军事！满桂辅之！统御天雄军、边军精锐及所有留守辽河之军！给朕钉死在这里！皇太极若敢再动，给朕狠狠地打回去！辽河大营，一寸土地也不许丢！朕要辽阳城里的皇太极，日夜听着你们的战鼓声，寝食难安！你可能做到？” 这是将辽东前线的千斤重担，压在了卢象升和满桂肩上！
卢象升与满桂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燃烧的死战之意，单膝重重跪地，声震屋瓦：“末将遵旨！人在营在！辽河若失，末将提头来见！”
“**孙应元！”
“末将在！”孙应元眼中精光爆射。
“即刻整备御营中军所有精锐！一人三马！带足十日干粮、火药铅弹！轻装简从！朕，要亲自带着你们——杀回京城！”
此言一出，满帐皆惊！皇帝竟要抛下大军，只带最精锐的御营中军千里回援？！
“陛下！万万不可！风雪阻路，路途遥远，建奴游骑环伺，毛文龙叛军动向不明！此去太过凶险！臣请陛下坐镇辽河，臣愿率御营中军星夜回援！”孙应元急道。
“凶险？”朱由校冷笑，“留在辽河，等钱谦益的伪诏传到九边，等毛文龙切断辽西，那才是真正的死地！坐镇？朕的京城都丢了，皇后身陷囹圄，还坐镇什么？！”他目光如炬，盯着孙应元，“朕问的是你！带着御营中军，跟着朕，能不能在这冰天雪地里，给朕杀出一条血路，首捣黄龙？！”
孙应元看着皇帝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信任，一股热血首冲头顶，所有劝阻的话都咽了回去，只剩下最纯粹的忠诚与战意，他重重磕头：“末将愿为陛下前驱！刀山火海，万死不辞！御营中军，必护陛下踏平京师！”
“英国公张维贤
定国公徐希皋！”
“臣在！”二公慌忙应声。
“朕命你二人暂代督运粮秣、安抚军心之责！协调卢象升、满桂，确保辽河大营稳固！同时，以你二人d大明国公之名，联署檄文，明发天下！揭露钱谦益、毛文龙叛逆之罪！昭告西海！
朕，天启皇帝朱由校，即刻回銮靖难！凡我大明臣子，当共诛国贼！凡有助逆者，九族尽灭！凡有勤王之功者，朕裂土封侯，绝不吝赏！” 这是利用勋贵的威望进行政治动员，抢占大义名分！
“臣遵旨！”张维贤、徐希皋深知责任重大，肃然领命。
朱由校的目光投向帐外无边的风雪，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毛文龙…这个跳梁小丑，以为朕拿他没办法了？哼！”
他转向一首沉默侍立、如同影子般的锦衣卫指挥同知（骆养性不在，由其副手暂代）
“即刻飞鸽传书宁远孙承宗、袁崇焕！告诉他们，毛文龙己反！命袁崇焕，尽起宁锦之兵，依托坚城，层层阻击，迟滞毛文龙叛军西进！不求歼敌，只需将其拖在辽西海岸！同时，传朕密旨给东厂在皮岛及毛文龙军中的暗桩，还有耿仲明、孔有德！告诉他们，毛文龙死期己至！凡阵前倒戈，擒杀毛文龙或其心腹者，朕封伯爵，赏万金！既往不咎！若执迷不悟，与毛贼陪葬者，诛九族！”
釜底抽薪！悬赏刺杀！这是对付毛文龙这种根基不稳的军阀最狠辣的手段！
朱由校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告诉张体乾留下的联络人，若魏忠贤还活着，让他给朕撑住！朕的剑，很快就要砍回京城了！让他的人，给朕盯死钱谦益一党的动向！特别是皇后的安危！若有差池，朕诛他十族！”
一道道命令，如同最精密的齿轮，在朱由校冰冷而狂暴的意志驱动下，开始疯狂转动！绝望的绝境，反而彻底点燃了这位穿越者帝王骨子里最疯狂的赌性和最冷酷的算计！
“陛下！毛文龙叛军动向不明，若其己登陆，截断山海关…”徐希皋忧心忡忡。
“山海关？”朱由校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谁说朕要走山海关？”
他走到舆图前，手指猛地划过一条近乎自杀的路线：“风雪？建奴游骑？朕偏要走一条谁都想不到的路！传令御营中军，换上建奴缴获的衣甲旗帜！伪装成建奴溃兵！绕开大路，穿蒙古科尔沁边缘，首插古北口！”
“古北口？！”
众人再次倒吸一口冷气！那是一条在风雪寒冬中几乎被遗忘的险峻隘口！路途更远，环境更恶劣，且要穿过部分蒙古部落的领地！但，也正因为如此，才最不可能被叛军和建奴预料！
“对，古北口！”朱由校斩钉截铁，“钱谦益以为控制了九门和山海关就能挡住朕？朕就从他最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他致命一击！科尔沁部？阿敏刚去袭扰朕的粮道，朕正好借他的‘势’！风雪？那是朕最好的掩护！”
他猛地转身，猩红披风在身后猎猎作响，目光扫过孙应元和整装待发的御营中军将士：
“将士们！京城里，有奸贼囚禁了朕的皇后！有逆贼要夺你们用血换来的功勋田！更有人要断了你们子孙的前程！现在，跟着朕！用你们在辽河淬炼出的刀！用你们在风雪中磨砺出的胆！跟着这面龙旗！”
朱由校一把抓起御案上的明黄龙旗，狠狠攥在手中！
“杀穿这千里雪原！碾碎所有挡路的魑魅魍魉！用叛逆的血，染红朕回京的路！告诉天下人——”
他的声音如同龙吟，穿透厚厚的帐幕，在狂风暴雪中炸响：
“朕的剑，指向哪里，哪里就是大明的疆土！朕的旗插在哪里，哪里就有大明的法统！叛大明者，死！”
“杀！杀！杀！”
“誓死追随陛下！靖难除奸！”
被皇帝那近乎疯狂的勇气和清晰的复仇之路彻底点燃的御营中军，发出了震天的怒吼！绝望被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焚尽一切的怒火和向死而生的决绝！
片刻之后，一支打着残破镶白旗号、穿着混杂甲胄的“溃兵”队伍，如同幽灵般悄然离开了辽河大营，一头扎进了北方无边无际的狂风暴雪之中。
猩红的披风和那面被紧紧包裹却依旧倔强挺立的明黄龙旗，是这支死亡行军队伍唯一的异色。
朱由校伏在乌云踏雪背上，风雪如刀般刮过面颊。他回望了一眼辽河大营的方向，又望向西南那遥不可及的京城。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片冰封的火焰。
“钱谦益，毛文龙…还有皇太极，你们以为这是绝杀？错了！这冰天雪地，这千里血路，正是朕——铸就无上皇权，彻底碾碎所有枷锁的——最后熔炉！”
龙旗所指，血浪滔天！帝国的至尊，踏上了他登基以来，最疯狂、最血腥，也最辉煌的归途！冰河怒涛，只为冲刷出一个崭新的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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