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的腊月,辽东大地被极致的酷寒和凛冽的朔风统治。
天地间一片肃杀,唯有宁远城外那支己脱胎换骨的钢铁雄师,在低沉而震撼的号角声中,如同苏醒的巨龙,缓缓转动它冰冷的鳞甲,将锋芒指向东方——辽河!
龙纛之下,朱由校一身特制的轻便精钢山文甲,外罩猩红披风,骑在一匹通体乌黑、神骏异常的御马“乌云踏雪”之上。寒风卷起披风猎猎作响,他目光沉静地扫视着行进中的大军。
卢象升总督关外诸军,策马行于皇帝左翼稍后,神色凝重而锐利;
满桂统领边骑精锐为前锋,如同出鞘的弯刀;
袁崇焕坐镇宁远,源源不断地将粮秣军械输送向前;
孙承宗则在行辕统筹全局。
“陛下,辽河冰面虽厚,然建奴必在东岸重兵设防。
代善新败,但皇太极己整合镶黄、正白、正蓝三旗精锐,并调集大批汉军旗炮队,沿河构筑冰墙、土垒、壕沟,更有大量弓箭手和火铳手埋伏。
强渡,必是一场血战!”
卢象升的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清晰。
“血战?”
朱由校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目光投向那在远方地平线上若隐若现、如同一条巨大银链的辽河
“朕带来的将士,哪一个不是血水里滚出来的?建奴想用辽河的血水来浇灭朕的决心?那朕就用他们的血,把这条河染得更红!”
他猛地抽出腰间御剑,剑指东方,声如洪钟,穿透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领耳中
“传令三军!按既定方略!
满桂率轻骑两翼佯动扰敌,吸引火力!
卢象升亲率天雄军步卒主力,以‘新营’方阵居中,步炮协同,强攻冰面!神机新营火力覆盖,压制敌岸!御前营为朕亲卫,随朕压阵督战!
告诉将士们,朕就在这里!与你们同在!第一个踏上辽河东岸的勇士,朕亲手为他佩戴金质腰牌!封世袭百户!阵亡者,朕亲撰祭文,抚恤加倍!
凡畏缩不前者——斩!
凡临阵脱逃者——斩!
凡号令不尊者——斩!”
三个“斩”字,如同三道惊雷,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杀伐决断,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头!
一股混合着热血、恐惧和决死的战意,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末将遵旨!”
卢象升、满桂等将领齐声应诺,眼中燃烧起熊熊火焰。
当庞大的明军阵列出现在辽河西岸时,东岸的建奴防线瞬间如同被惊动的马蜂窝!
号角凄厉,战鼓擂动,冰墙后、土垒间、壕沟里,无数镶黄、正白、正蓝旗的旗帜招展开来,密密麻麻的弓箭手、火铳手露出狰狞的面孔,冰冷的箭簇和铳口对准了宽阔的冰面。
“开炮!”
朱由校冰冷的声音在后方高地响起。
“轰!轰!轰!轰!”
神机新营的重型佛朗机炮率先发出怒吼!巨大的弹丸撕裂空气,带着刺耳的尖啸,狠狠砸向对岸的建奴工事!
冰屑、冻土、残肢断臂伴随着爆炸的火光冲天而起!
“步卒!前进!”
卢象升的令旗猛地挥下!
“咚!咚!咚!咚!”
沉闷而催命的战鼓声响起!
以天雄军为核心、辅以京营精锐的庞大步兵方阵,如同移动的钢铁堡垒,踏上了辽河坚硬的冰面!
士兵们按照操典严格训练的步伐,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刀盾手在前,长矛手居中,鸟铳手在后,小型虎蹲炮被推在阵中。
每一步踏在冰面上,都发出令人心悸的震颤!
“放箭!放铳!”
东岸传来建奴将领歇斯底里的吼叫!
瞬间,遮天蔽日的箭雨如同飞蝗般泼洒下来!建奴的轻型火炮(多为缴获明军的佛朗机或自制的碗口铳)也喷吐出致命的铁砂和铅弹!
“举盾!稳住阵型!”
基层军官的嘶吼在箭雨和铅弹的呼啸声中此起彼伏!
叮叮当当!箭矢和铅弹密集地撞击在盾牌和盔甲上!不断有士兵闷哼着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冰面!但整个方阵在严苛的训练和身后皇帝的注视下,竟硬生生顶住了这第一波狂暴的打击!倒下的人留下的空缺,立刻被后排补上!
“鸟铳手!放!”
卢象升的命令再次响起!
“砰砰砰砰!”
明军的鸟铳和火铳终于开始还击!密集的铅弹射向对岸的工事,压制着建奴的火力点!虎蹲炮也发出怒吼,霰弹横扫建奴暴露的弓箭手队列!
冰面上,硝烟弥漫,杀声震天!
每一步前进,都伴随着生命的消逝!冰面被鲜血和尸体覆盖,变得湿滑而泥泞!明军的方阵如同在血海中艰难跋涉的巨兽,承受着巨大的伤亡,却依然坚定地向东岸推进!
满桂率领的轻骑在两翼高速奔驰,不断用弓箭袭扰建奴侧翼,吸引着部分火力。
建奴也派出精锐骑兵试图冲击明军侧翼,但在明军严密的步炮协同和侧翼保护下,被一次次击退。
战斗进入了最残酷的消耗阶段!
明军依靠着严整的阵型、顽强的意志和相对优势的火器,一寸寸地啃食着建奴的防线。建奴则凭借着地利和悍勇,疯狂地抵抗着。
朱由校伫立在高地,乌云踏雪不安地刨着蹄子。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冰面上那惨烈无比的厮杀,看着不断倒下的明军将士,看着被鲜血染成暗红色的辽河冰面。他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丝毫动摇!他的意志,就是全军不倒的旗帜!
“陛下!中路方阵伤亡己近三成!是否……”一名将领声音颤抖地请示。
“告诉卢象升!朕只看结果!不惜代价!给朕撕开缺口!”
朱由校的声音冰冷如铁,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千钧之力!
就在这时!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辽河冰面靠近东岸的一处区域,在承受了太多炮火轰击和重压后,竟不堪重负,猛地坍塌了一大片!正在上面奋力冲击的一队明军士兵,连同附近建奴的一些工事,瞬间坠入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惨叫声戛然而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瞬间一滞!明军攻势为之一挫,建奴则爆发出疯狂的欢呼,士气大振!缺口似乎要被堵死!
“陛下!冰面坍塌!前锋受挫!是否……”
连卢象升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焦急。
朱由校瞳孔骤然收缩!他猛地一夹马腹,乌云踏雪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
“陛下!”
孙应元和御前营大惊失色,慌忙跟上!
朱由校策马冲到最前沿一处尚稳固的高坡,一把夺过身旁掌旗官手中那面巨大的明黄龙旗!猩红的披风在硝烟中狂舞!
他高举龙旗,用尽全身力气,对着冰河上浴血奋战的将士,对着所有惊愕的目光,发出了撕裂苍穹的怒吼:
“大明将士!朕在这里!龙旗就在这里!看到这缺口了吗?!那不是天堑,那是建奴的棺材板被我们砸开了!给朕冲过去!用你们的刀!用你们的命!把建奴的棺材板彻底掀翻!踏着他们的尸体!给朕——杀过辽河去!”
皇帝的怒吼,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浴血士兵的耳畔!那高高擎起的龙旗,在硝烟弥漫、血光冲天的战场上,成为了最耀眼、最不屈的图腾!
“陛下万岁!!!”
“杀过辽河去!!!”
被皇帝亲临一线、高举龙旗的举动彻底点燃了最后血勇的明军将士,发出了震天动地的咆哮!
连那些坠入冰河的士兵,只要还有一口气,都在奋力挣扎着爬向对岸!所有疲惫、恐惧都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卢象升双眼赤红,亲自提刀冲入一线:“天雄军!跟我冲!为陛下开道!”
明军如同被注入了一股狂暴的力量,攻势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们踩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踏过冰水混合的泥泞,顶着更加疯狂的箭雨和铅弹,如同决堤的洪流,狠狠撞开了建奴摇摇欲坠的防线!
终于,有士兵踏上了辽河东岸坚实的土地!
突破口一经撕开,便再也无法阻挡!明军后续部队如同潮水般涌过辽河,与建奴在河岸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
满桂的骑兵也抓住时机,从侧翼猛插进来!建奴的防线终于崩溃了!
镶黄旗的旗帜被砍倒,精锐的白甲兵在明军步炮协同的绞杀下成片倒下!
皇太极精心布置的铁壁合围,被硬生生用血肉之躯撞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当夕阳如血般泼洒在尸横遍野、冰血交融的辽河两岸时,明军的大旗,终于稳稳地插在了辽河东岸!
朱由校在御前营的严密护卫下,踏过那由无数生命铺就的通道,踏上了辽河东岸这片沦陷己久的故土。
脚下的泥土混合着暗红的冰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硝烟味。
放眼望去,尸骸枕籍,断折的兵器,破损的旗帜,无声地诉说着这场强渡的惨烈代价。
卢象升、满桂等将领拖着疲惫染血的身躯前来复命,人人身上都带着伤。
“启奏陛下!我军己稳固东岸桥头堡!斩首逾两千级,俘获无算!建奴镶黄旗固山额真额亦都重伤,皇太极率残部退守辽阳!”卢象升的声音嘶哑,却带着胜利的激动。
朱由校默默听着,目光扫过这些浴血归来的将领,扫过周围那些劫后余生、眼中带着狂热看向他的士兵。
他缓缓走到那个在冰面坍塌时第一个挣扎着爬上东岸、浑身湿透冻得嘴唇发紫却依然紧握战刀的士兵面前——正是那个在宁远军营被他问过名字的宣府兵王二狗!
“王二狗!”
朱由校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
王二狗浑身一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激动得浑身发抖:“小…小人在!”
朱由校解下自己腰间一块特制的、镶嵌着金边的腰牌——那是他作为最高统帅的身份象征。
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亲手将这块还带着体温的腰牌,挂在了王二狗那沾满血污和冰碴的普通木质腰牌旁边!
“你是第一个踏上东岸的勇士!这块腰牌,是朕欠你的!”
朱由校的声音响彻寂静的战场,“从今日起,你,王二狗,便是朕亲封的世袭百户!这块腰牌,就是凭证!它告诉所有人,你的名字,刻在朕的心里!你的血,为大明流在了最该流的地方!”
“陛下……陛下……”
王二狗捧着那两块沉甸甸的腰牌,这个在战场上悍不畏死的汉子,此刻却哭得像一个孩子,只能不断地磕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土地上砰砰作响。
朱由校扶起他,转身面对所有浴血奋战的将士,高高举起王二狗那挂着他御赐腰牌的普通士兵腰牌,声音如同洪钟大吕,在血色夕阳下回荡:
“将士们!看看这块腰牌!它上面刻着的,不再只是一个名字!它刻着忠诚!刻着勇武!刻着你们为大明、为朕、也为你们自己挣来的荣耀和前程!辽河的血没有白流!你们的血,朕都记着!从今日起,凡在此战有功者,无论生者死者,皆按‘腰牌功勋制’,厚赏!擢升!世袭!朕,言出必践!”
“万岁!万岁!万岁!”
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狂热,更加发自肺腑!
士兵们着自己腰间的腰牌,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仅仅是一块身份牌,那是皇帝的认可!是通往荣耀和富贵的凭证!是他们在血火中用命换来的尊严!
朱由校看着眼前沸腾的军心,感受着那凝聚到顶点的意志和忠诚。他知道,经此辽河血战,他在军队中至高无上的权威,己如同磐石般不可动摇!这支新军的魂魄,己彻底打上了他朱由校的烙印!
而辽河东岸这片用鲜血浸透的土地,将成为他撬动整个辽东战局、乃至重塑大明军魂的最坚实支点!
他的目光越过欢呼的人群,投向更东方的辽阳、沈阳方向。那里,皇太极正舔舐着伤口,酝酿着反击。但朱由校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冰冷的笑意。
“皇太极,辽河只是开始。朕来了,带着大明的怒火和新军的獠牙。你的沈阳,朕要定了!” 龙旗在血色夕阳中猎猎招展,宣告着一个属于铁血帝王的时代,己在辽东的血火中,轰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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