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沥血淬炼

杂道院后山的废矿洞，如今彻底沦为死寂之地。裂山罴之祸后，幸存的杂役纷纷逃离，连那个终日酗酒的胖杂役也不见了踪影。坍塌的矿车木架半埋在碎石中，锈蚀的矿镐横七竖八地插在岩缝里，如同乱葬岗的墓碑。偶尔有山风灌入幽深的矿道，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像是枉死者的低泣。

赵听澜成了这片荒芜中唯一的活物。

他拖着藤筐穿行在蛛网密布的矿道里，布鞋踩过干涸的血迹。那些暗褐色的印记己经与岩石融为一体，分不清是人的还是兽的。沉渊枪粗糙的枪柄贴着他的脊背，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像一条随时会苏醒的黑龙。

矿洞深处，赤纹铁矿脉在岩壁上蜿蜒如血管。赵听澜的矿镐落下时，火星迸溅的角度与从前截然不同——每一击都精准地楔入矿脉最脆弱的接缝处。三个月来与死亡擦肩而过的嗅觉，让他能嗅出哪些岩层背后藏着更珍贵的血晶石。当暗红色矿石崩落的瞬间，他布满老茧的手指会闪电般探出，将那些夹杂在普通赤纹铁中、泛着诡异血光的晶石碎片挑出，悄无声息地滑入腰间暗袋。

"铛——！"

又一镐落下，岩壁突然裂开一道细缝，几块鸽卵大小的血晶石滚落出来。这些晶石在黑暗中自发微光，内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流动。赵听澜瞳孔微缩，迅速用破布包裹住它们。晶石隔着布料传来灼热的刺痛感，某种暴戾的能量试图钻入他的皮肤。

回到断崖练枪时，这些血晶石成了最危险的陪练。他将晶石嵌在岩缝中，沉渊枪每一次刺出都精准点中晶石边缘。枪尖与血晶接触的刹那，晶石内蕴含的狂暴能量便会顺着枪杆逆流而上，如同烧红的铁水灌入经脉。最初几天，他总会被这股力量震得吐血倒地，但渐渐地，体内那道暗红色的灵息学会了吞噬这些外来能量。就像野狼驯服烈火，过程惨烈却成效惊人。

残月如钩的深夜，赵听澜盘坐在断崖最突出的岩石上。五颗血晶石摆成五角状置于身前，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光。他解开上衣，露出布满新旧伤疤的胸膛，双手结出一个古怪的印诀——这是他在某块血晶石背面发现的残缺符文，照猫画虎地模仿至今。

"嗬......"

随着呼吸逐渐深沉，五颗血晶石同时亮起刺目的血光。狂暴的能量化作五条猩红小蛇，从赵听澜的七窍与伤口钻入体内。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铁，脖颈与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线。体内那道灵息如同饿狼扑食，疯狂撕咬着入侵的异种能量。

痛苦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最后一缕血光被吞噬殆尽，五颗血晶石同时化为齑粉。赵听澜缓缓睁眼，瞳孔深处有暗红星芒一闪而逝。他伸手握住立在身旁的沉渊枪，枪杆上七枚星点印记立刻亮起微光，与体内灵息产生共鸣。这种联系比矿洞遇险时清晰了十倍不止，仿佛长枪己成为他肢体的延伸。

"七星......连珠......"

沙哑的低语随风而散。赵听澜突然旋身出枪，沉渊枪在月光下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枪尖刺破空气时竟带起七点连贯的星芒，如同北斗临世！三丈外的岩壁轰然炸开，碎石飞溅中，七个排列成勺状的孔洞赫然呈现，每个孔洞边缘都泛着诡异的焦黑色。

这一击抽干了他刚刚积蓄的所有灵息。赵听澜单膝跪地，用枪杆支撑着颤抖的身体，却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嘶哑难听，却透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执拗。三个月的生死磨砺，让这个曾经质朴的山村少年眼底沉淀了某种近乎偏执的东西，像淬火后的刀锋，又像见血后的凶器。

杂道院前院突然传来木门开合的吱呀声。赵听澜瞬间收敛笑意，抓了把泥土抹在岩壁的七星孔洞上。当他悄无声息地翻过断崖时，正好看见那个打盹的老道提着灯笼站在院中，浑浊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望着后山方向。

灯笼昏黄的光照出老道脚边的东西——半截断裂的锁链，锁链断口处沾着暗红色的锈迹，像是干涸的血……

次日拂晓，天色尚未完全亮起，矿洞内一片漆黑，只有赵听澜手中的火把在摇曳的火光中勉强照亮周围的环境。他小心翼翼地走着，脚下的地面凹凸不平，时不时会有碎石滚落。

突然间，赵听澜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矿洞深处传来。他心中一紧，加快了脚步，朝着那股气息的源头走去。终于，在矿洞的最深处，他发现了一条新的裂隙。

这条裂隙与周围的岩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它的边缘异常光滑，仿佛是被什么极其锋利的利器生生劈开一般。裂隙中不断有阴冷的气流渗出，带着浓重的铁锈味和一种古老腐朽的气息，让人闻之欲呕。

赵听澜站在裂隙前，凝视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惧。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到手中的沉渊枪有些异样。他低头看去，只见枪身上的七枚星点竟然同时开始发烫，散发出微弱的光芒。

这一现象让赵听澜惊愕不己，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这些星点一首以来都是沉默的，只有在战斗时才会闪烁出光芒。而现在，它们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唤醒了一般，同时发烫，仿佛在警告他，又像是在……兴奋？

赵听澜将一颗血晶石扔进裂隙。晶石下坠的过程中，红光突然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撕碎，化作无数血色光点消散在黑暗中。他后退两步，额角渗出冷汗。这下面藏着的东西，恐怕不是现在的他能触碰的。

转身离去时，他的布鞋踢到了一块半埋在尘土中的金属片。拾起擦拭后，露出半截残缺的铭文——"镇......七......狱......"。金属片边缘有整齐的断口，像是被更锋利的东西斩断。赵听澜想起老道脚边那截染血的锁链，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天夜里，他练枪的时间比往常更长。沉渊枪撕裂空气的爆响在荒山中回荡，像某种不甘的咆哮，又像无言的宣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