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军牌的温度

周文轩的“意外”狼狈，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叶疏影心中激起的涟漪久久未平。她清理着地上的喷壶碎片和水渍，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那个坚固的铁艺花架。没有损坏，没有松动……那喷壶是怎么掉下来的？巧合？一次是幸运，两次是蹊跷，三次呢？从幼儿园的路灯到招标会的黑料曝光，再到刚才的喷壶……这些“意外”似乎总是精准地出现在她最需要或者最困扰的时刻，而且……似乎总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背景里若隐若现。

林默。

这个邻居的名字，像一团迷雾，笼罩在叶疏影心头。他那身不符合气质的惊人手工技艺，那瞬间令人胆寒的眼神，还有这接二连三的“巧合”……他到底是谁？真的是一个普通的退役军人吗？还是……和那枚冰冷的军牌有关？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缠绕。她想起了女儿那句梦呓：“爸爸的牌牌……好冰……”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她再也无法忍受那枚军牌像定时炸弹一样锁在抽屉里。她需要再看一看！哪怕只是徒劳的恐惧！

夜深人静，墨小满己经熟睡，发出均匀细小的呼吸声。叶疏影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头柜前，蹲下身，用微微颤抖的手，打开了最底层的抽屉。冰冷的金属触感透过绒布传来，让她指尖一缩。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打开潘多拉魔盒，一层层解开绒布。那枚龙纹盘绕、编号模糊的沉重军牌，再次暴露在昏暗的台灯光线下。狰狞的龙首，冰冷的金属光泽，散发着一种古老而肃杀的气息。

叶疏影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她强忍着将它扔出去的冲动，手指颤抖着，极其小心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冰冷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仿佛要冻结她的血液。五年前那个雨夜的屈辱、无助和刻骨的恨意，再次汹涌袭来，几乎让她窒息。

就在这时——

“唔……妈妈……”

床上的墨小满突然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翻了个身，小脸朝着叶疏影的方向，长长的睫毛颤动着。

叶疏影吓得差点把军牌扔出去！她猛地回头，心脏几乎跳出嗓子眼！只见墨小满并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蹭了蹭枕头，小嘴吧唧了两下，又沉沉睡去。

叶疏影捂着狂跳的心口，长长地舒了口气。她再也不敢多看那军牌一眼，像逃避瘟疫般，迅速用绒布将它重新包裹好，塞回抽屉最深处，用力锁上！仿佛锁住了一个随时会噬人的恶魔。

做完这一切，她瘫坐在地板上，后背紧靠着冰冷的柜子，浑身都被冷汗浸透。黑暗中，只有她急促的喘息声。她看着床上女儿恬静的睡颜，巨大的疲惫和无助感将她淹没。这枚军牌……就像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时时刻刻提醒着她的过去，也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她和小满的未来。

而在楼下，花店后门幽暗的角落里。

墨凛如同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静静地伫立着。他那远超常人的听觉，清晰地捕捉到了楼上抽屉拉开又锁上的细微声响，捕捉到了叶疏影那压抑不住的急促呼吸和心跳，甚至……捕捉到了那枚属于他的军牌被触碰时，金属特有的、微不可闻的嗡鸣。

当听到女儿那声无意识的呓语时，他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他能想象到叶疏影那一刻的惊惶。他的晚晴……还在被那枚冰冷的军牌折磨着。而他，却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幽灵，在黑暗中默默承受着她的恐惧和恨意。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和尖锐的疼痛啃噬着他的心脏。他多想冲上去，告诉她一切！告诉她他就是小满的爸爸！告诉她五年前的真相！告诉她他回来了，再也不会让她们母女受一点委屈！

可是……不能。

林薇薇和张明远虽然倒了，但他们的残余势力还在，彪哥像条毒蛇一样潜伏着，叶建国的贪婪和懦弱是个隐患，更重要的是，那个隐藏在暗处的“阿哲”……还有他肩膀上那重若万钧的国门之责。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将她们母女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他只能站在这里，像一个虔诚而痛苦的守护者，倾听着妻子因他而起的恐惧，感受着那枚军牌冰冷的温度，独自吞咽着这份蚀骨的煎熬。

夜色深沉，寂静无声。只有楼上那压抑的啜泣，和楼下角落里那无声的叹息，在黑暗中交织、缠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