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庙里的守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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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破庙里的守夜人

 

软禁的日子如同钝刀割肉。虽然阿牛尽力照顾,送来的食物勉强果腹,但村民的警惕和疏离无处不在。每一次目光接触,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怀疑和畏惧。那个皂隶刘头儿虽未再来,但他留下的阴冷气息却像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村庄。林逸和苏瑶明白,里长的拖延只是权宜之计,县衙的传唤随时可能到来。

时间紧迫。破庙和“守夜人”成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说服阿牛带路并不容易。少年对那位“守夜人”爷爷充满敬畏,也害怕被村民责罚。林逸和苏瑶只能反复保证他们绝无恶意,只是想请教一些古老的传说,并许诺绝不会连累他。或许是林逸眼中的诚恳,或许是苏瑶不经意流露出的、与村人格格不入的某种气质让阿牛感到新奇,最终,少年在一天清晨送饭时,偷偷塞给林逸一张用炭条画在破布上的简陋地图,上面歪歪扭扭地标注了绕过村后哨卡、通往山坳破庙的小路。

“只能……只能送你们到山口。”阿牛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紧张,“爷爷……真的不喜欢外人。你们……小心点。”他清澈的眼睛里满是担忧。

行动定在当天深夜。借着浓重夜色的掩护,两人如同融入阴影的狸猫,凭借苏瑶高超的潜行技巧,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村口昏昏欲睡的看守,沿着阿牛地图指示的崎岖小径,一头扎进了村后黑黢黢的山林。

山路异常难行。雨水让泥土湿滑粘腻,的树根和石块如同潜伏的陷阱。浓密的树冠遮蔽了本就稀疏的星光,西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只有夜枭凄厉的啼叫和不知名野兽的低吼在死寂的山林中回荡,更添几分阴森。苏瑶走在前面,每一步都异常谨慎,手中紧握着从柴房顺手牵羊磨尖的柴刀,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一切。林逸紧随其后,努力适应着这原始的环境,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冰冷的山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足足跋涉了近两个时辰,当东方的天际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时,他们终于抵达了地图标示的山坳。拨开一丛茂密的、带着露水的荆棘,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破败不堪的小庙,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一块突出的平地上。庙墙由粗糙的山石垒砌,早己被风雨侵蚀得斑驳陆离,爬满了深绿的苔藓和枯萎的藤蔓。庙顶的瓦片大半坍塌,露出黑黢黢的椽子,像巨兽残破的肋骨。庙门只剩半扇,歪斜地挂着,在晨风中发出“吱呀呀”令人牙酸的呻吟。整个建筑透着一股被时光彻底遗忘的苍凉。

然而,就在这破败的景象中,一缕极淡的、带着药草苦涩气味的青烟,正从庙内残破的窗口袅袅飘出。

有人!

林逸和苏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苏瑶示意林逸留在原地警戒,自己则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贴近那半扇破门,侧耳倾听片刻,然后极其缓慢地探身向内望去。

庙内空间狭小,光线昏暗。借着从破顶和窗口透入的微光,可以看到正中一尊残破得看不清面目的泥塑神像,神像前的香案早己腐朽坍塌。而在庙宇一角,一堆尚有余烬的篝火旁,一个极其枯瘦的身影蜷缩在一张破烂的草席上。

那是一个老人。头发稀疏灰白,如同干枯的茅草,杂乱地披散着。脸上沟壑纵横,深得仿佛能夹死蚊蝇,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灰败色。他穿着一件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长袍,上面打着层层叠叠的补丁。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浑浊得如同蒙着一层厚厚的白翳,似乎己经失明。但就在苏瑶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瞬间,那老人仿佛有所感应,猛地“看”向门口的方向!

“谁?!”一个极其沙哑干涩、仿佛砂石摩擦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他枯瘦如柴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了身旁一根充当拐杖的粗树枝。

苏瑶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退后一步,对林逸做了个“安全”的手势。林逸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恭敬:“老人家,打扰了。我们是迷途的旅人,受村中少年阿牛指引,特来拜会‘守夜人’前辈。”他刻意加重了“守夜人”三个字。

听到“阿牛”的名字,老人紧绷的身体似乎放松了一丝,但警惕依旧:“阿牛那孩子……哼,多事!这里没有什么‘守夜人’,只有一个等死的老瞎子!滚!”他的语气毫不客气,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林逸没有退缩,他向前一步,踏入破庙的门槛。庙内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灰尘味和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他的目光落在老人身边的火堆旁——那里散落着几块形状奇特的、刻着模糊纹路的黑色石头碎片,以及几片似乎是某种巨大兽骨磨制的骨板,上面同样刻着扭曲的线条!那些线条的韵律……竟与他那本神秘册子上的符号隐隐呼应!

“老人家,”林逸的心跳加速,他从怀中极其小心地取出那本用油布包裹着的深褐色册子,缓缓翻开,指着那些奇异的符号,尤其是那个“门扉”符号,“我们……并非无故打扰。我们……见过这个。也听过……星坠门开,守望者归来的歌谣。”

当林逸说出“星坠门开,守望者归来”这八个字时,蜷缩在草席上的枯瘦老人如同被一道无形的电流击中!他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似乎毫无焦距的眼睛,竟然死死地“盯”住了林逸手中的册子方向!干瘪的嘴唇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你……你手中……是何物?!”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而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那气息……那气息是……‘星穹之章’?!不可能!它……它早己随‘大崩解’湮灭了!”

林逸和苏瑶浑身剧震!“星穹之章”?大崩解!老人不仅知道歌谣,更认出了这本册子!他果然与“星穹守望者”有关!

“老人家,您知道它?”林逸强压激动,声音发颤,“我们因它而来,也因它……坠入此间。我们想知道真相!关于守望者,关于神器,关于……我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和苏瑶,又指向破庙之外那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老人剧烈地喘息着,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那根粗树枝,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浑浊的眼珠在眼窝里无意识地转动,仿佛在回忆极其遥远和痛苦的往事。过了许久,他才如同耗尽力气般颓然靠回冰冷的石墙,声音变得异常低沉和疲惫,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重量:

“星坠……门开……那不是歌谣……是……是古老的……警世箴言……”他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浑浊的眼中似乎蒙上了一层更深的水雾,“‘守夜人’……呵……不过是……守着一点……即将熄灭的……余烬罢了……”

破庙外,山风呜咽,如同远古亡魂的低泣。庙内,残存的篝火发出噼啪的轻响,映照着老人枯槁的面容和林逸、苏瑶凝重而充满期待的脸。一段被时光掩埋的秘辛,一个关于守望者与崩解的古老传说,似乎即将在这个破败的角落里,由这个行将就木的“守夜人”口中,揭开尘封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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