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完全失去知觉的下半身，用胳膊肘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向倒在地上的父亲挪去。碎石和玻璃渣划破了他的手臂，留下道道血痕，但他毫无知觉。
终于，他爬到了父亲身边。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探向父亲的鼻息。
**微弱，但还有！**
陈默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这微弱的生机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他强撑的意志。巨大的疲惫和失血的眩晕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重重地趴倒在父亲身边，脸颊贴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父亲手臂传来的微弱体温。
他的目光最后扫过这片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废墟：破碎的窗户灌入冷风，墙壁巨大的裂缝触目惊心，天花板摇摇欲坠，家具化为齑粉。龟甲灰败地躺在不远处，裂纹更加明显。那枚暗红的铃铛坠子，静静地躺在碎石堆里，像一颗凝固的血珠。
父亲的手紧紧攥着，铜钱深深嵌在焦糊的掌心里。
窗外，夜色深沉，那破碎的窗口如同一个巨大的、通往未知黑暗的伤口。
陈默的意识沉入黑暗之前，最后一个念头是：
**活下来了…暂时…**
然后，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冰冷，彻底将他吞噬。
月光清冷，无声地洒在这片父子相偎的废墟之上，如同祭奠。只有陈建国那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而在那扇破碎的窗户之外，无边的黑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那纯粹的恶意，并未远离，只是在蛰伏、在等待。
意识在冰冷粘稠的黑暗中沉浮，如同坠入无底的深海。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左半边身体那麻木僵死的沉重感。陈默感觉自己像一具漂浮在冥河上的残骸，生命之火微弱得只剩下一点火星。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了黑暗。
紧接着，是声音。
一种极其细微、极其缓慢的…**脚步声**。
嗒…嗒…嗒…
声音很轻，踩在碎石和木屑上，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刻意的轻柔。由远及近，方向是…房间门口？
陈默的神经瞬间绷紧！残存的意识如同被冰水浇头，强行从昏迷的深渊中挣扎出来！
不是父亲！父亲的呼吸微弱但规律，就在他身边！
是谁？！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缠绕住他残破的心脏。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只能勉强睁开一道缝隙。
视线模糊，如同隔着一层血色的毛玻璃。借着从破碎窗户和墙壁裂缝透进来的、更加清冷的月光（天快亮了？），他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正站在门口。
**红色！**
那抹即使在模糊视线中也无比刺眼的、浓郁如血的红色！
陈默的心脏瞬间停跳！
是她！那个红衣女子！
她竟然真的来了！在这个最脆弱、最绝望的时刻！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形在月光和尘埃中显得有些朦胧，仿佛没有实体。她并没有看倒在地上的陈默父子，而是微微侧着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那张模糊的脸上，那双纯粹漆黑的眼睛，正缓缓扫视着这片如同地狱般的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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