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风一起,赵景行不自觉打了个哆嗦,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小白鼓足了劲往前跑。
这处乐园,它一定要带她去看看。
周围是重复单一的青绿色竹林,七拐八拐,赵景行已经彻底忘记来时的路。
唯一庆幸的是,她跟上了小白的步伐。
再好的脾气,面对装聋作哑、任性倔强的小白,也得生出怒气。
赵景行实在没忍住,冲着前方的小白高呼道:“等回去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白反骨上来,四腿发力,跑得更快了。
赵景行无奈跟上,最后累出一身汗,才算停下。
竹林的角落处有一座小土包,底部边缘放置了不少小巧可爱的犬玩具。
有些玩具是当初杜满城为讨好她送来的,还有些玩具是慕容复为小白新添置的。
其中有一只磨牙棒稍稍偏离了位置,小白扭身把它叼起来放回原位。
这下,所有玩具都错落有致,间隔相等地围住土包。
它开心地咬住赵景行的衣摆,给她展示着它的杰作。
这是一座坟。
她升腾的怒意和无奈一下子烟消云散。
青灰色的石碑上刻写着七个大字:爱妻柳晏娘之墓。
她喉间滞涩,心脏钝钝地疼。
她给他的玉佩,是为了暗示自己的身份,铺垫自己日后回京与他的相见。
却从未想过得知晋王死讯的他会怎么想,也未给出任何一条讯息告诉他晋王还活着。
碑前放了不少木块,都是他失明那段日子刻写下的盲信。
赵景行盘腿坐在自己的坟前,一一辨认着木块上的心绪。
“悔不当初,回京是我最不该做的事。”
“无法入梦,我很想你。”
“晏晏太绝情了,我好恨你。”
“等你,等到什么时候才算头。”
“你在那边过得可好?”
“小白想你了。”
“等我了结心愿,就去找你。”
......
木块下方还压着一叠信件,是钟太医治好他眼睛之后写下的。
啰啰嗦嗦的日常,密密麻麻的思念。
钟太医开的药方很苦,苦到小白都不愿意靠近他的身边。
祖母没有打消过继旁支的心思,和他关系闹得很僵。
药浴很痛,他想赖在她的怀里。
孩儿的小名他已经想好了,可是无人倾听。
他做了不少手工玩具,泥膜、陶哨、空竹、小锣鼓、风筝、蹴鞠。
每个人都在传她的死讯,他坚决不信。
......
不知怎么回事,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朝服。
小白歪着脑袋,这里明明有主人们的气息,还有很多它喜欢的玩具,为什么这片乐园主人来了反而不高兴呢?
它小小的脑袋想不通这些,但它愿意趴在主人膝头,给她一些安慰。
夜色如墨,赵景行整理好心情,把木块和书信放回原处,确保和来时无异。
这才让小白带路,往回走。
外面筵席已经接近尾声,来客陆陆续续和慕容文德及慕容复告别离去。
赵景行和其他人别无两样,循礼告别。
但她知道,今晚他得了空,还会来晋王府找她。
是以,当慕容复轻车熟路走入晋王府主人正室时,他见到了此生最难忘的场景之一。
灯火如豆,赵景行坐在榻边翻阅文书。
她上身着“月窟云纹”半臂褙子,内衬牙白方胜纹縠纱立领中单,下身着天水碧织金裙,裙门绣墨灰平金银杏阵,叶脉捻孔雀羽线。
墨发间斜插一支青金石髓冷锻银丝簪,几缕潮湿的发丝垂落颊间。
很明显,她在等他。
光晕为她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柔光,有了令舒之后,他时常能看见她温柔的笑意。
突然有些羡慕令舒可以获得她毫无保留的爱意。
慕容复摇摇头,觉得自己有些想法来得莫名其妙。
现在每天能见到她就足够了,总比之前以为她已经不在人世要好得多。
他抬步走入室内,赵景行抬头,冲他笑得温柔。
“承之来得正好,我有话想跟你说。”
慕容复走到她的身旁坐下,正准备挑个舒服的姿势窝进她的怀里。
被她双手一挡,心里委屈劲就上来了。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
她就是为了避免混淆皇室血脉,替自己遮掩身份,躲过王若筠这桩婚事,想给自己要个孩子,才选中了当初失明失忆的他。
她对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感情。
说不定今天筵席上往她身边汹涌的狂蜂浪蝶们,已经有人得到了她的青睐。
受冠结束后,他多次看向她那边,她却一眼不抬,专注地和他人闲谈。
慕容复心里咕嘟咕嘟冒着苦水,控制不住地把事情想到最坏,就连今天加冠袭爵的喜悦也没了。
心里这么想,面上是一副为妻解忧的神情,“晏晏今日怎么不开心了?是那些人太过殷勤,惹得你厌烦了么?”
若是让他知道谁敢来撬墙角......
赵景行拿起自己刚刚还在翻看的一叠文书,双手递给他。
“这是我名下收益不错的铺子和良田,你先过目,心里有个数,明天让管事归入你的名下。”
他愣愣地接过这一沓带有章印各式地契文书,不知道她意欲为何。
她又接着说:“我总觉得很亏欠你,如无意外,我可能一辈子都要做这个晋王,和我关系过密,你只能落得个男宠的名头。
上京城没有瞎子,我们的事瞒不了多久,他们的嘴比刀枪还要锋利,不能给你一个光明正大的名声,是我心里最大的愧疚。
这些文书给你,一是扶助你在镇国公府的地位,二是希望你若真的有一天想离开我,也能多点依仗和底气。
钱财总是不嫌多的。”
泪水在眼里打转,慕容复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又听见她开口道:
“我失踪的那几个月,明知你在京中盼我,却不给你任何一丝音讯,怪我太过胆小怯懦,总想把事情往后推推,总想等到时机成熟再和你说,害得你担忧了这么久。
你每天不嫌车马劳累,来看我和令舒,是我没做到位,给不了你足够的安全感。
隔壁安平伯已经搬去长愿大街,你若是不想住在镇国公府,就可以搬来这边。
院子如何修整,如何布局摆设,都按照你的喜好来,到时候两墙之间打通一道门,你就可以天天来我这,我也可以带着令舒天天去你那。
既能掩人耳目,又能成全我们一家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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