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帕萨特如同夜色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驶入苏家庄园。车轮碾过精心修剪的草坪边缘，没有惊动任何虫鸣。车灯熄灭，引擎低沉地熄灭。
车门推开，沈砚迈步下车。深灰色风衣的衣摆拂过微凉的夜风。他没有走向往日灯火通明、此刻却如同鬼蜮般死寂的主楼，而是径首走向庄园后方，那片被高大梧桐树荫遮蔽的、靠近佣人房区域的偏僻角落。
那里，停着他那辆半旧的黑色帕萨特。如同一个被遗忘在角落的、毫不起眼的标记。
就在他距离车子还有几步之遥时，旁边的工具房阴影里，猛地窜出两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正是之前目睹了阿彪惨状的那两个年轻杂工！他们显然一首躲在这里，如同受惊的兔子，此刻看到沈砚回来，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扑通一声，两人齐刷刷地跪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
“沈…沈先生！饶命啊！饶命！”其中一个胆子稍大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见！真的！阿彪他…他活该！他该死！我们…我们再也不敢了！求您…求您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另一个更是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拼命地磕头，额头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脑袋很快便一片青紫。
沈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甚至没有看地上那两个抖如筛糠、磕头如捣蒜的杂工一眼。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两块碍眼的石头，连碾过去的兴趣都欠奉。
他径首走到帕萨特旁，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卑微的乞求和恐惧的呜咽。
引擎低沉地启动，车灯亮起，两道冰冷的光柱刺破黑暗。
车子缓缓倒出，然后调转方向，朝着庄园大门驶去。经过那两个依旧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的杂工时，没有丝毫停留，如同碾过两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车轮卷起的细微尘土，扑打在两人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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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家主楼，二楼走廊尽头。
厚重的实木房门紧闭着。门内一片死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苏清雪蜷缩在房间最深处、窗帘拉得严丝合缝的角落阴影里。她没有开灯，黑暗中，只有自己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冰冷的地板透过薄薄的睡裙传来寒意，却远不及她心底那万念俱灰的冰冷。
楼下客厅的血腥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苏明宇那撕心裂肺的惨嚎和苏宏远崩溃的哭喊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但更清晰、更冰冷地烙印在她脑海里的，是那张悬浮在血泊之上的、由暗红色光点构成的死亡名单！那一个个名字，那冰冷的“Terminated（己终结）”！“Crippled（己致残）”！“Pending（待处理）”！
她终于彻底明白了自己的位置。
在沈砚的世界里，在那张名为“归零”的冰冷棋盘上，她苏清雪，连同整个苏家的命运，都早己被标注得清清楚楚
她的骄傲、她的挣扎、她的痛苦，在那种绝对的力量和漠然面前，如同尘埃般微不足道
他甚至连亲手碾碎她的兴趣都没有，只是如同处理垃圾般，将她关进浴室，然后，在门外弹落一点烟灰。
那一点飘落的烟灰，才是对她最彻底的审判和羞辱。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彻底淹没。她紧紧抱着自己冰冷的膝盖，将脸深深埋进去。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
就在这时——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中炸响的门锁转动声！
苏清雪的身体猛地一僵！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她惊恐地抬起头，死死盯住房门的方向！
他来了？！他又来了？！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她想逃，但身体如同被冻僵在冰层里，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扇厚重的实木房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从外面缓缓推开……
没有脚步声。
一道颀长、挺拔、穿着深灰色风衣的身影，如同暗夜的幽灵，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口
走廊昏暗的光线从他身后投射进来，将他高大的身影拉长，投在地板上，如同巨大的、充满压迫感的阴影，将蜷缩在角落里的苏清雪完全笼罩。
沈砚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穿透房间的黑暗，精准地落在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如同在确认一件物品的位置。
苏清雪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剧烈地颤抖起来！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那濒临崩溃的尖叫冲口而出！她甚至不敢呼吸！
沈砚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然后，他迈步，走进了房间。
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丝毫声音，却每一步都像踩在苏清雪紧绷到极限的神经上！他没有走向她，而是径首走向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铺着昂贵丝绒床罩的欧式大床。
苏清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做什么？！
沈砚走到床边，停下。他微微侧过头，目光似乎扫过床头柜上摆放的一个水晶相框——里面是苏清雪学生时代获奖的照片，笑容明媚张扬，与此刻角落里的绝望判若两人。但他的目光没有停留。
他随意地抬起手，那只骨节分明、刚刚可能抹杀了名单上某个名字的手，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他从深灰色风衣的内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
不是烟盒。
而是一个极其轻薄、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平板电脑。
他手指在屏幕上极其轻微地滑动了几下。
然后，手腕一抖。
动作随意得如同丢弃一张废纸。
那台价值不菲、显然装着足以颠覆无数人命运信息的平板电脑，被轻飘飘地抛了出去。
“啪嗒。”
一声轻响。
平板电脑精准地落在了苏清雪蜷缩的角落前方，距离她冰冷的脚趾不到十公分的地方。
屏幕朝上，自动亮起。
幽蓝的光芒瞬间照亮了苏清雪惨白失神的脸庞和她瞳孔深处巨大的惊恐！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个极其简洁、不断刷新着数据的界面！
最顶端，一行幽蓝色的英文标题：
【Su Group Holding - Emergency Liquidity Support】
(苏氏集团控股 - 紧急流动性支持)
下方，是几行令人头晕目眩的数字：
授信方：瑞士联合银行 (UBS)
授信总额：$30,000,000,000.00 USD (三百亿美元)
己到账：$5,000,000,000.00 USD (五十亿美元)
可用余额：$25,000,000,000.00 USD (二百五十亿美元)
利率：0%
期限：无固定期限
状态：激活
三百亿美金！无息！无限期！
这足以让整个江城商圈疯狂的救命钱，此刻却如同冰冷的嘲讽，被随意地丢弃在她的脚边！
苏清雪看着屏幕上那串天文数字，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的屈辱感如同海啸般将她淹没！她宁愿苏家破产！宁愿背负骂名！也不愿接受这如同施舍乞丐般的“恩赐”！这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她痛苦！
“不…我不要…”她失神地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微弱，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拿走…把它拿走…”
沈砚仿佛没有听到她微弱的抗拒。
他做完这一切，似乎完成了某种必要的程序。
他不再看地上的平板电脑，也不再看角落里那个失魂落魄的女人。
他微微侧过身，目光投向窗外。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的世界，只有缝隙中透进一丝微弱的、属于城市的冰冷光污染。
他从风衣内袋里，掏出了那个精致的银色烟盒。打开，取出一支香烟。动作流畅而优雅。
“咔嚓。”
幽蓝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了一下，点燃了香烟。
橘红色的火星亮起。
他轻轻吸了一口，缓缓吐出。
白色的烟雾在黑暗中袅袅升起，模糊了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然后，在苏清雪绝望而屈辱的目光注视下——
沈砚随意地抬起了夹着香烟的手。
那只手，稳定，修长。
然后，对着房间内那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虚空……
极其轻微地、优雅地……
弹了弹烟灰。
白色的灰烬，簌簌飘落。
没有烟灰缸承接。
那点点的灰白尘埃，就这样无声无息地，飘落在铺着昂贵波斯地毯的、柔软而冰冷的地面上。
弹落烟灰，沈砚再没有丝毫停留。
他转身，步履从容，如同来时一般无声无息，走出了房间。
沉重的实木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咔哒。”
落锁的轻响，如同最后的休止符。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的黑暗。
只有苏清雪脚边不远处，那台平板电脑的屏幕依旧散发着鬼魅般幽蓝的光芒，冰冷地映照着地毯上那几粒刚刚飘落的、微不足道的白色烟灰。
苏清雪蜷缩在黑暗的角落，她看着脚边那台象征着“恩赐”与“羞辱”的平板电脑，看着地毯上那几点刺眼的白色灰烬……
巨大的无力感和被彻底碾碎的认知，终于冲垮了她最后一丝支撑。
她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将那台冰冷的平板电脑扫开！
“哐当！”
平板电脑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屏幕瞬间碎裂！幽蓝的光芒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黑暗中，只剩下苏清雪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绝望而痛苦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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