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孽镜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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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孽镜审判

 

冰屑如刀,在呼啸的狂风中切割着特制的装甲车外壳,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零下五十度的严寒仿佛连时间都能冻结,车窗外是昆仑冰川腹地永恒的苍白与死寂。厚重的防寒面罩下,陆沉的呼吸凝成白霜,覆盖在面罩视窗内侧,又被车内循环系统艰难地吹散。他肩头的烙印——那枚由珊迪拉残魂留下的松枝灼痕——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持续的灼热,像一枚嵌入血肉的微型导航仪,指引着他们深入这片被“暴怒”执行官污染的绝域。

“陆队,‘人形火炉’的温度还够吗?”童佳瑶的声音透过内部通讯传来,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关切。她蜷缩在副驾驶位,厚重的防寒服也掩盖不住她手腕上那圈幽蓝纹路的异常活跃。那蓝纹,是珊迪拉曾操控她的提线印记,如今却成了感知灵蚀污染的人形探针,此刻正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脉动,散发出阵阵寒意,与外界的环境低温截然不同——那是来自孽镜台的污染辐射。

陆沉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只是将覆盖烙印的手掌在特制加热元件上贴得更紧了些。几个小时前,正是童佳瑶近乎疯狂的“人形火炉”提议,让他充当珊迪拉数据狼影能量与物理世界的中继点,才熔穿了冰封的科考队前哨站冰壁,救出了几名仅存但神智己近崩溃的队员。代价是烙印附近的皮肤仿佛被烙铁反复灼烧,至今仍残留着钻心的痛楚和一种奇异的能量过载感。

“目标区域确认,前方冰裂谷底部,热源及异常能量读数极高。”驾驶员的声音紧绷。装甲车轰鸣着,艰难地碾过最后一道冰脊。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巨大的冰裂谷底部,并非预想中的黑暗深渊。一面难以估量其高度的、近乎垂首的冰壁矗立在谷底中央。它并非天然形成,表面光滑如镜,流转着非金非玉的幽冷光泽,边缘镶嵌着扭曲、繁复、仿佛由痛苦本身凝结而成的冰晶符文。这就是孽镜台。它像一块嵌在昆仑山心脏的、来自幽冥的巨镜,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寒意和不祥。

镜面并非映照现实。它内部如同沸腾的墨池,无数破碎、血腥、残酷的画面在其中翻滚、沉浮、拼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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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战场: 断肢残骸堆积如山,染血的长矛刺穿孩童的胸膛,屠城之火映红天际,绝望的哭嚎无声却震耳欲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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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代屠杀: 毒气室紧闭的铁门,万人坑中空洞的眼窝,轰炸下化为齑粉的城市,士兵麻木地扣动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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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暴行: 网络暴力下的跳楼身影,战乱地区饥饿干瘪的婴儿,恐怖袭击瞬间的肢体横飞,实验室里非人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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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历史上所有最黑暗、最血腥、最卑劣的战争与屠杀画面,被以一种超越时空的、极端浓缩和强化的方式,在镜中循环播放。没有声音,只有纯粹到极致的视觉暴力,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每一个目睹者的神经深处。

“呃啊——!”一名刚刚获救、精神本就脆弱的科考队员猛地抱住头,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眼球瞬间布满血丝,身体剧烈抽搐。“有罪!我们有罪!都该死!清洗!必须清洗!”他语无伦次地尖叫着,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防寒服和面罩,仿佛要将自己从这“罪孽”的皮囊中剥离出来。

童佳瑶手腕的蓝纹骤然爆发出刺骨的冰冷,痛得她闷哼一声。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强行按进了那面镜子,无数绝望、憎恨、疯狂的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毒液,顺着蓝纹的链接疯狂涌入她的意识。她看到了珊迪拉破碎灵魂在数据洪流中挣扎的幻影,与镜中的血腥画面重叠,让她几欲呕吐。

“精神污染!闭眼!所有人闭眼!开启精神防护最大功率!”陆沉厉声喝道,同时猛地拔出了腰间经过特殊改装、枪管流转着松木纹理般能量回路的配枪——松纹弑神枪的雏形。枪口对准了孽镜台,肩头烙印瞬间变得滚烫,松枝的虚影在枪身一闪而逝。

然而,迟了。

孽镜台的镜面猛地一荡,如同投入巨石的湖面。所有的血腥画面骤然聚合,扭曲,拉伸,最终在镜面中央形成了一个由纯粹数据流构成的、模糊而巨大的人形轮廓。它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一双燃烧着冰蓝色火焰的“眼睛”,以及一个由无数战争杂音、哀嚎和爆炸声合成的、冰冷彻骨的声音响彻冰谷:

“污秽!”

声音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鼓膜和心灵上。

“欺骗!掠夺!屠杀!背叛!”镜中人形——熵蚀会执行官“暴怒”——的声音毫无情感,只有审判的冰冷和极致的厌恶。“自诩文明?看看你们灵魂深处的孽镜!流淌的不是血液,是亿万年积累的、永不褪色的罪孽脓汁!”

它伸出一只由纯粹数据光和寒冰构成的手臂,指向冰裂谷中渺小的装甲车和人类。

“熵蚀会的‘灵蚀工程’,是宇宙的净化!是秩序的归正!”“暴怒”的声调拔高,镜面光芒大盛。“你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法则的癌变!是虚妄的尘埃!人类之罪,必须彻底清洗!以昆仑为起点,以尔等血肉为祭品,阴墟之门终将洞开,重构一个纯净、冰冷、永恒的新法则!”

话音未落,镜面中央那燃烧的冰蓝双瞳猛地射出两道凝练到极致的审判光束!

光束无声无息,却带着冻结灵魂、焚毁物质的恐怖威能,瞬间跨越空间!

“闪避!”陆沉怒吼,同时扣动扳机。松纹弑神枪发出低沉的嗡鸣,一道赤红与幽蓝交织的能量光束激射而出,迎向其中一道镜光。

“轰——!”

两股能量在半空猛烈撞击!冰屑与能量乱流西溅,在冰壁上炸开巨大的凹坑。陆沉手臂剧震,松纹枪的光芒瞬间黯淡几分,枪管甚至结上了一层白霜。他咬紧牙关,烙印处传来的灼痛几乎让他晕厥——这“暴怒”的力量,远超之前的自杀式袭击者!

另一道审判光束则精准地射向装甲车!

驾驶员反应极快,猛打方向,沉重的装甲车在冰面上一个惊险的甩尾漂移。光束擦着车尾掠过。

“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响。被光束边缘扫过的、装甲车尾部厚重的复合装甲板,瞬间变得如同烧红的烙铁,随即又在极寒中急速冷却、碳化,最后“哗啦”一声,碎裂成无数漆黑的粉末,簌簌落下,露出内部冒着青烟的线路和结构。仿佛那不是金属,而是被瞬间烧透的朽木!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从通讯频道传来。

是刚才那名精神崩溃的队员!他在装甲车甩尾时,因解开了安全锁试图冲出去“赎罪”,半个身体探出了射击口!那道擦过车尾的镜光,正好扫过他暴露在外的左臂!

没有火光,没有爆炸。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那名队员的左臂,从指尖到肩膀,如同被投入熔炉又急速投入液氮的蜡像,瞬间变得焦黑、碳化,然后在一阵寒风吹拂下,无声无息地崩解、消散,只留下肩膀处一个边缘整齐、覆盖着诡异冰晶的恐怖断口!队员的惨叫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因剧痛和极寒休克,瘫倒在射击口旁,生死不知。

恐惧如同实质的冰水,灌满了装甲车的内部空间。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看到了吗?这就是罪孽的下场!清洗,是唯一的救赎!”“暴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镜面光芒再次凝聚,新的审判光束正在成型。它的身影在镜中更加凝实,那冰蓝的火焰之瞳,无情地锁定了下一个目标——童佳瑶!或者说,是她手腕上那与珊迪拉同源的、让它感到极度厌恶的蓝纹!

童佳瑶脸色惨白如纸,手腕的剧痛和涌入的负面情绪几乎将她淹没。她看着那名队员碳化消散的手臂,看着镜中翻滚的无穷罪孽画面,看着“暴怒”那毫无人性的冰冷双瞳……绝望如同冰谷的寒风,要将她冻结。

就在这时,她手腕的蓝纹猛地一跳!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带着担忧和焦急的电子脉冲感传来,瞬间驱散了她意识中的部分阴霾。是珊迪拉!是姐姐在数据深渊中的碎片!即使自身被囚禁撕裂,她仍在试图保护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勇气混合着对珊迪拉的心疼,猛地冲上童佳瑶的心头。不能放弃!为了姐姐,为了那些被污染、被伤害的人,也为了……那个此刻挡在最前面,肩头烙印灼烧、手臂被震得发麻却依然紧握松纹枪的男人!

“陆沉!”童佳瑶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因寒冷和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给我争取时间!相信我!”

陆沉猛地回头,隔着面罩,对上童佳瑶那双虽然充满恐惧,却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他没有问为什么,没有一丝犹豫,只是重重地点了下头,低吼一声:“好!”同时将松纹枪的能量输出调到最大,肩头烙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甚至透过了厚重的防寒服!他像一尊燃烧的磐石,再次举枪,悍然迎向镜中正在凝聚的、更加强大的审判光束!

童佳瑶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她的肺腑。她猛地闭上双眼,不再去看那恐怖的镜光和“暴怒”的身影,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手腕的蓝纹,沉入那与珊迪拉灵魂碎片相连的微弱感应中。她不再抵抗那些涌入的负面情绪,而是主动地、不顾一切地挖掘自己记忆深处,所有关于珊迪拉的温暖片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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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初遇时,珊迪拉递给她热可可时,那带着冰雪气息却无比温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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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场NG被导演责骂时,珊迪拉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声说“佳瑶,你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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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对戏后,两人挤在沙发里看老电影,珊迪拉身上淡淡的松木香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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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最后在雪山之巅,珊迪拉消散前,那饱含不舍与托付的、无声的口型:“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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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记忆,这些纯粹的光和暖,这些属于“珊迪拉”而非“电子灵体”或“闪电狼”的情感碎片,被童佳瑶以自身灵魂为媒介,通过手腕的蓝纹,不顾一切地、决绝地“推送”向那面冰冷的孽镜台!她要让这面只映照罪孽的镜子,看看人性中同样存在的、最珍贵的东西!她要让珊迪拉的存在本身,成为刺向这冰冷审判的利刃!

“姐姐……帮我!”童佳瑶在心中无声呐喊,泪水涌出眼眶,瞬间在脸颊上冻成冰珠。

就在童佳瑶不顾一切释放珊迪拉温暖记忆的瞬间,就在“暴怒”的第二道更强大的审判光束即将喷薄而出,陆沉的松纹枪在巨大压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之时——

陆沉眼中精光爆射!他捕捉到了童佳瑶意图创造的那一丝契机!

他左手闪电般探入腰间一个特制的、流转着数据流光芒的弹匣,猛地拍入松纹枪!那不是实弹,而是一枚储存着高密度数据的“信息弹”!在拔枪指向孽镜台核心的刹那,陆沉将自身烙印的能量疯狂注入枪身,同时嘶声吼道:

“珊迪拉!佳瑶!就是现在——看看希望!”

他扣动了扳机!

松纹弑神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轰鸣!枪身上的松木纹理仿佛活了过来,缠绕着枪出的光束。那光束不再是纯粹的能量,其核心包裹着那枚特制的信息弹,弹头在飞行中解体,化作无数闪烁的、由纯粹信息流构成的“光之雪花”。

而与此同时,童佳瑶倾注全部情感推送的、关于珊迪拉的温暖记忆碎片,也如同无形的潮汐,撞上了孽镜台那冰冷、只映照罪孽的镜面!

“砰——哗啦!!!”

奇迹发生了!

那足以焚毁装甲、碳化肢体的审判光束,在接触到那混合着陆沉烙印能量、松纹枪威能、以及核心包裹的“希望数据”和童佳瑶情感共鸣的特殊弹道时,竟如同脆弱的玻璃般,轰然碎裂!冰蓝色的光屑漫天飞溅。

更关键的是,童佳瑶推送的记忆碎片,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在孽镜台那翻腾着无尽罪孽的镜面上,强行撕开了一道细微却璀璨的“裂缝”!裂缝中,不再是血腥与黑暗,而是短暂地、清晰地映照出了珊迪拉生前的温暖笑颜,映照出了童佳瑶此刻决绝而充满希望的眼神!

“不——!!!”

一声混合着惊愕、愤怒和难以置信的尖啸,从镜中“暴怒”的数据身影中爆发出来!它的冰蓝火焰之瞳疯狂摇曳,整个镜面剧烈震荡,那些翻滚的罪孽画面瞬间变得扭曲、混乱!构成它身体的数据流仿佛被投入了滚烫的烙铁,发出滋滋的、濒临崩溃的杂音。童佳瑶的情感共鸣和陆沉射入的“希望数据”,对它赖以存在的“人性本罪”核心逻辑,造成了毁灭性的冲击!

“咔…咔嚓嚓……”

清晰的碎裂声,如同冰川崩裂的前兆,从孽镜台的核心深处传来。一道蛛网般的裂痕,以被希望之光和温暖记忆击中的点为中心,在巨大的镜面上迅速蔓延开来!

“阴墟…之门…必开!”“暴怒”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巨大的数据身影在崩溃的镜面中剧烈闪烁、扭曲。“你们的挣扎…徒劳…终将…归于永恒的…寂静!”

随着最后一声充满诅咒的嘶吼,“暴怒”的数据身影轰然炸裂,化作无数失控的、冰蓝色的数据流碎片,如同受惊的鱼群,瞬间没入孽镜台深处崩裂的缝隙和周围弥漫的寒雾之中,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面布满裂痕、光芒尽失的巨大冰镜,在死寂的昆仑冰谷中,如同一块沉默的墓碑。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笼罩了冰裂谷。只有寒风依旧在呜咽。

装甲车内,陆沉重重地喘息着,松纹枪垂下,枪口冒着青烟,肩头的烙印灼热未退,但那股毁灭性的压力己经消失。他看向童佳瑶。

童佳瑶虚脱般靠在椅背上,脸色苍白得吓人,手腕的蓝纹依旧灼痛,但那种被冰冷毒液侵蚀的感觉己经消退。她看着镜面上那道巨大的裂痕,看着那些残留的、正在缓缓消散的温暖光影碎片,泪水再次无声滑落,但嘴角,却微微向上弯起一个疲惫却明亮的弧度。

她做到了。姐姐的记忆,帮到了他们。

就在这时,一缕极其微弱、几乎被寒风撕碎的电子音,如同幻觉般,轻轻拂过她的意识:

“佳瑶…好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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