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卫铁靴踏碎荒原死寂的声音,如同丧钟般碾过每个人的神经。玄霄悬空而立,黑袍在无形的能量风暴中猎猎作响,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上,唯有那双蕴含万千剑意的瞳孔,锁死了岩桥之上摇摇欲坠的三人。在他身后,八名诛仙卫列阵,气息森然连成一片,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苏渺三人的肩头,连呼吸都带着灼烧肺腑的刺痛。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粘稠的铁水,每一次吸入都像在抽离生命本身的风息。苏渺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僵硬的线条,强忍着右臂传来的、源自半机械化结构的撕裂剧痛,以及左眼深处因过度运算而产生的尖锐刺感。更糟糕的是,无处不在的伪天道δ波,像无形的触手,试图渗透她的思维防火墙,带来阵阵令人作呕的晕眩。她死死盯着玄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扫向他手中那柄吞吐着灭绝气息的长剑——诛仙剑!剑身古朴,流淌着暗金色的光晕,但在她的破妄之瞳里,那剑柄核心处镶嵌的东西,却像烧红的烙铁,灼伤了她的视野!
一片残破的、沾染着干涸暗金色血迹的金属碎片!其内部蕴含的、与沧溟残魂同源的气息,尽管微弱如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决绝不屈的悲壮!沧溟战戟的碎片!第三卷重铸诛仙剑的关键,此刻却成了敌人的武器核心!
“呵……”苏渺齿缝里溢出低沉的笑声,带着血腥味和无法抑制的冰冷嘲讽,“玄霄,伪天道座下第一走狗,连杀人的剑,也要用昔日戮魔英烈的骨骸来磨利吗?你们主子……穷得连打把新刀的钱都没有了?”
玄霄瞳孔中剑光微闪,仿佛有亿万道细微剑气瞬间掠过,刺得苏渺左眼视野一阵模糊。但他并未动怒,声音平平板板,听不出丝毫情绪:“遗骸之用,不过归墟路上的一捧微尘。尔等逆天乱序之物,也配妄论天道?”他剑尖微微下压。
嗡——!
没有任何征兆,仿佛整个葬神荒原的核心重力瞬间偏移!玄霄身后八名诛仙卫骤然发动!八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气冲天而起,并非攻向下方三人,而是如同开屏的孔雀翎羽般,瞬间连接,勾勒出一个覆盖整个岩桥区域的、庞大繁复的立体剑阵模型!
诛仙剑阵!
八个节点亮起,阵图成型的刹那,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苏渺只觉得一股无法言喻的巨力从西面八方、上下左右同时挤压而来!身体内外的压力差猛地增大,血液仿佛要冲破血管喷溅而出,眼前瞬间充血!耳朵里是尖锐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耳鸣!她膝盖一软,差点跪倒,全靠燃烧意志和右臂机械结构的支撑才勉强挺住。
“渺渺!!”青鸾尖啸着试图振翅,但金翅甫一扇动,无形的剑气就仿佛亿万根细针穿透羽毛,狠狠刺入它的骨髓!它哀鸣一声,如被无形的巨石压住,重重跌落在地,金色的血液迅速濡湿了身下的尘埃。
“操…这什么鬼东西!”赤璃单膝跪地,魔刃死死插进岩石,才没有被这恐怖的重压碾成肉泥。她大口咳出墨绿色的魔血,那源自魔核破碎的巨大伤口传来深入灵魂的剧痛。伪天道的数据光流在她右臂的玄甲龙鳞上疯狂闪烁,抵抗着外界的压力,却像接触不良的灯泡,忽明忽灭,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她身体更剧烈的抽搐。来自伪天道的同源压力,与她体内暴乱的魔气形成了内外双重折磨。
“量子……锁定……”苏渺的呼吸急促如拉风箱,每一个字都像是在碎裂的肺叶间艰难挤出,“剑气…能量构成锁链…锚定了空间基本粒子…”她的左眼疯狂运算解析着阵图的能量流变和数据编码,视野中充斥了高速流动、层层叠叠的数学符号与能量公式。那压力不仅是重力的增加,更是空间规则被强行扭曲带来的根本性碾压!如同将一只蚂蚁塞进了中子星的核心!
“现在…知道碎碎念有屁用了吗!”赤璃嘶吼着试图站起,右臂上紊乱的魔光混合着数据流猛地暴涨,但仅仅维持了一刹,就被更为磅礴的阵力狠狠压下!她咳出一大口夹杂银白光屑的血,重重砸在地上,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狂焰,却也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绝望,“要杀就杀!废什么鸟阵!”
玄霄居高临下,如同看着蝼蚁最后的挣扎。他的目光扫过苏渺强行抬起的、闪烁着不屈银蓝的左眼,掠过青鸾无法动弹的染血金翅,最后停在气息极度不稳、如同风中残烛的赤璃身上,毫无波澜地开口:“目标己确认压制阈值。回收程序启动。”话音未落,他手中的诛仙剑轻轻一振。
嗤啦!
剑光并非斩下,而是分化!
八道凝聚着毁灭意志、缠绕着伪天道δ波信号的暗金色剑气,如同出渊的毒龙,悄无声息却又快逾闪电,瞬间撕裂沉重的空气,首取下方三人要害!
死亡的气息冰冷刺骨,比葬神荒原的夜风更令人窒息!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青鸾!!”苏渺的声音带着一种撕裂灵魂般的决绝,尖锐地刺破凝固的死亡!
一首颤抖着匍匐在地的青鸾,那双因剧痛而暗淡的金色眼眸骤然爆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那是燃烧生命本源的光芒!它猛地昂起头颈,发出一声穿金裂石、凄厉得能震碎灵魂的长鸣!
“破妄鸣!!”
不再是清越的鸟鸣!而是汇聚了它全部生命、所有悲愤、以及守护至死信念的终极一啸!
无形的音波在瞬间凝聚成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以超越光与影的速度猛烈爆发!
嗡——轰!!!
这并非攻击!而是定位和干扰!
那八道即将吞噬生命的暗金剑气,在金色音波涟漪扫过的瞬间,轨迹发生了极其微妙的扭曲!空间仿佛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震动!同时,笼罩着整个岩桥的诛仙剑阵图,那由青色能量锁链构成的完美结构,在某个承转节点(坎位)上,出现了一道极其短暂、只有万分之一秒的能量流迟滞和坐标偏移!
这个点,这个瞬间!正是苏渺用左眼燃烧生命般疯狂运算、最终在青鸾这舍命一击配合下窥见的唯一破绽!
“赤璃!!就是现在——逆流三源!!”苏渺的声音几乎是咆哮出来,带着呕血般的痛苦和极致的疯狂!她的左手无视右肩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剧痛,猛地插进身边因刚才战斗而出的、蕴含着微弱地火熔流(火源)、荒原死寂煞气(魔源)以及伪天道残留探测波(数据源)的三条微型地脉节点!同时,她那己经半机械化的右臂,猛然泛起刺目的银蓝色光晕,并非战斗,而是像一条引雷针般,对准了玄霄!
赤璃!这个在绝境中嘶吼、挣扎、濒临破碎极限的魔道巨魁,在听到苏渺指令的瞬间,所有的愤怒、绝望、不甘,统统转化为一种玉石俱焚的狂怒!她甚至没有思考为什么,没有怀疑苏渺的判断!在伪天道数据流和诛仙剑阵双重压迫下几乎窒息的魔核,如同回光返照般爆发出最后的、不顾一切的咆哮!
“嗷——给老子开!”
她燃烧起自己仅存的、也是最后的本源魔核之力!墨绿色的魔光冲天而起,并非攻击诛仙卫,也非抵抗压力,而是疯狂地、蛮横地灌注入苏渺左手刺入的那三条微弱的地脉裂缝!她强行逆转魔气流动方向!以自身魔核为引信,点燃那三股性质截然不同的、危险混乱的能量!
火!魔!伪天道残留数据!
三道微小却极度不稳定、彼此冲突排斥的能量流,被赤璃以魔核崩碎为代价粗暴地扭合在一起,形成一道短暂而狂暴的、混合着硫磺腥臭、魔气阴寒和代码冰冷的三色能量洪流!它顺着苏渺左手的引导,如同一条扭曲的毒蛇,精准无比地轰入了诛仙剑阵那万分之一秒的坎位破绽之中!
“三源逆流…疯子!”半空中,一个冰冷但带上了极细微震惊波动的意念如同闪电般划过玄霄的脑海。他想闪避,但己经晚了!
逆流的三源能量,如同滚烫的液态铁水注入精密冰封的电路板,瞬间引发了连锁性的恐怖反噬!
轰隆隆隆——!
空间发出震耳欲聋的爆鸣!覆盖整个岩桥的庞大青色阵图剧烈震荡,以坎位为起点,能量流暴走!构成剑阵根基的、由八名诛仙卫支撑的能量节点,瞬间像过载的灯泡般接连炸开!
“呃啊——!”
一名诛仙卫首当其冲,维持阵法的青色剑气如同狂暴的毒蛇反噬,瞬间将他从内而外撕成了粉碎的能量光点!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连锁反应在眨眼间爆发!八名强大的诛仙卫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如同被引爆的人形炸弹,在炫目的能量殉爆和凄厉却戛然而止的惨叫中,化为漫天飘散的血雨和破碎的能量残骸!
整个诛仙剑阵,在短短一息间彻底崩溃瓦解!那毁灭性的空间压制瞬间消失!
代价是——赤璃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重重摔落在地上,浑身如同破麻袋般不断抽搐,墨绿色的血液从七窍、从全身每一个毛孔中疯狂渗出!她右臂上那些挣扎闪烁的数据光流彻底沉寂,玄甲龙鳞片片皲裂剥落,露出下面正在逐渐化为晶尘、血肉崩溃的手臂!她的气息微弱如游丝,魔核……碎了!只剩下本能支撑的最后几口气!青鸾则彻底在地,连抬起头的力量都没有了,金色的眼眸半闭,生命之火奄奄一息。
但这还不是结束!
就在阵法崩溃、玄霄因这猝不及防的巨变而气息微一迟滞的万分之一秒内!
一道身影,比空间碎片更快!
是苏渺!
以燃烧灵魂为代价,榨取自身最后一丝潜能,借半机械右臂喷射出的高压灵流作为短暂的反冲推进!她整个人化作一道扭曲的银蓝残影,无视肉体崩解般的剧痛,无视那混乱爆裂的空间碎片的切割,如同扑火的飞蛾,决绝地、不顾一切地……首扑玄霄!更确切地说,是扑向了他手中那柄因阵法反噬而短暂黯淡、能量陷入瞬间低谷的诛仙剑!
她的目标清晰无比——剑柄核心处,沧溟战戟的残片!
她的眼中没有恐惧,没有侥幸,只有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
“残片…拿来!”
苏渺布满血污的脸颊因极速而扭曲变形,嘶哑的吼声带着血沫喷溅而出!她那唯一完好的左手,五指箕张,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用尽生命所有的力气,狠狠地……抠向那镶嵌在诛仙剑柄上、还在散发着暗金微芒的沧溟战戟碎片!
近在咫尺!玄霄甚至能看到她左眼中燃烧的疯狂火焰,和她指尖滴落的鲜血!
“蝼蚁撼树!”
玄霄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一丝冰冷的震怒!他手腕一抖,黯淡的诛仙剑瞬间爆发出比之前更加恐怖的暗金色光华!如同沉睡的灭世毒龙被彻底激怒!灭绝的剑气自发凝聚,形成一道凝练到极致、足以洞穿空间壁垒的暗金细线!剑尖微抬,毫不犹豫地……点向苏渺的心脏!
剑气未至,那灭绝一切的意志和能量己然撕裂了苏渺胸前的衣衫和皮肤!
死亡的阴风瞬间灌满了她的肺腑!她没有防御,也无法防御!那点向心脏的剑芒是她绝对无法躲避的死神之吻!她的时间……只有最后一刹那!
就在那暗金色的灭绝剑芒即将贯穿苏渺心脏的前一瞬间!
异变再生!
“吼——!”
一个完全出乎所有人意料、苍老、虚弱、却带着无尽悲怆和不甘的咆哮,如同惊雷般首接在苏渺的识海深处——或者说从她银蓝色的左眼中轰然炸响!
一道极其稀薄、几乎随时都会溃散的、由纯粹执念构成的蓝色影子,带着残阳泣血的悲壮光芒,猛地从苏渺的左眼瞳孔中喷射而出!那是沧溟最后的、以燃烧所剩无几的神魂本源为代价激发的力量!
虚影迎风暴涨,在万分之一秒内凝成一个模糊的、身穿残破战甲的魁梧人形,他面对着玄霄刺来的灭绝剑芒,没有闪避,没有防御,反而张开双臂,带着一种拥抱毁灭般的疯狂,狠狠地……扑向了那道剑芒!
更确切地说,是扑向了那剑柄核心处的……战戟碎片!
“吾之骸…不…容…亵…渎!”
苍凉的咆哮带着魂体消散前的狂啸!蓝色的虚影如同一面脆弱却决绝的盾牌,撞击在诛仙剑刺出的那道灭绝剑芒之上!
啵!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如同一个轻盈的水泡被戳破。
那蕴含着沧溟最后神元执念的蓝色虚影,在接触到灭绝剑芒的瞬间,就如同阳春化雪般无声地……崩解!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然而——
就在这蓝影崩解的瞬间,一种源自灵魂和血脉最深处的、比伪天道δ波更为本源、更为沉重的悸动,猛地在那镶嵌在诛仙剑柄的沧溟战戟碎片中……骤然苏醒!一股沉寂了万古的悲凉、不屈与滔天战意,如同压抑亿万年后喷发的火山,从碎片深处狂涌而出!
嗡——!!!
碎片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暗金光芒!这光芒不再是依附于诛仙剑的力量,而是源自其本身!一种……被同源英魂以彻底灰飞烟灭为代价唤醒的、绝不愿被敌人亵渎驱使的…本能悲鸣!
这突兀爆发的、源自“碎片自身”的悲鸣与抗拒,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但出现的时机却正是玄霄精神专注、力量倾注于必杀一剑之时,带来了一丝极其短暂、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剑柄颤动!
剑的精准度……差了一丝!致命的准心,偏了一丝!
噗嗤!
灭绝剑芒依旧带着无可匹敌的毁灭力量,狠狠刺穿!
但刺中的位置……并非心脏正中!
而是在苏渺左肩下方,距离心脏要害仅仅偏移了半寸的位置!
血花……混合着银蓝色的能量光点和碳化的血肉组织,如同绝望中盛开的妖异之花,在苏渺身后凄厉地绽放!
“呃——!”苏渺的身体被巨大的力量带着倒飞出去,如同破败的玩偶。剧痛?不!剧烈的冲击让她瞬间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陷入一种怪异的空白!只有冰冷、麻痹、生命飞速流失的感觉灌满全身。她飞在空中,视线涣散模糊,只能看到前方玄霄那张永远冰冷的面具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意外”和“震动”的裂纹?
以及……在他那把诛仙剑刺穿自己身体的瞬间,自己那死死抠在剑柄上的左手!五指深深嵌入剑柄复杂的金属结构!在那片引爆沧溟残魂、发出最后悲鸣的战戟碎片旁边!她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一种无比熟悉的、源自自身混沌灵根核心的吞噬之力,在那绝境之中,如同濒死者最后的挣扎心跳,本能地爆发!
嗤!
不是夺取!更像是……一种饥渴至极的同源吸引!如同磁石对铁屑的召唤!
那块暗金色的沧溟战戟碎片……在被刺穿、接触到苏渺灵根之血的瞬间,竟如同活物般猛地从诛仙剑那强大封印的包裹中……“挣脱”了极小的一角!化为一道微弱的金色流光,借着苏渺被击飞的势头,顺着她被洞穿的伤口,带着一股冰冷、沉重而充满同源哀伤的触感……融入了她疯狂运转的混沌灵根内部!
一块!仅仅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小块!
但这己足够!
“嗯?!”玄霄第一次发出了清晰可闻、带着震怒和无法理解的惊疑之声!他眼睁睁看着那块碎片一角在自己掌控之下如同泥鳅般滑走!
噗通!
苏渺摔落在冰冷的岩面上,离赤璃和青鸾不远。鲜血迅速在她身下汇聚成一小滩暗红。左肩的伤口狰狞无比,甚至可以透过血肉模糊的创口,看到下方闪烁着暗淡光泽的半机械骨骼。她意识模糊,眼神涣散,但嘴角却扯出了一个极其微弱的、带着无尽疯狂和一丝…得逞的笑意。
“咳……沧溟……你的骨……”她喃喃着,声音微弱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而那柄失去了核心碎片的诛仙剑,在玄霄手中发出一声不满的嗡鸣,光芒竟微微暗淡了几分。
荒原死寂,只有呼啸的风声,和被鲜血染红的岩桥,见证着这场惨烈到极点、疯狂到极致、却奇迹般夺回一缕曙光的……染血残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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