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蚀骨的深寒混着浓稠欲凝的黑暗裹住周身每一寸皮肉,如同被沉入永冻之海的海眼,极致的冰冷瞬间剥夺了一切挣扎。失重带来的内脏漂浮感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便被巨大的恐惧碾碎。耳中灌满了上方地裂口急速缩小时传来的恐怖风啸,像有千万头恶鬼在头顶的黑暗中撕扯咆哮。
意识在剧痛与窒息的夹击下被压缩成一丝游离的磷火。丹田新生的土元漩涡像是被灌入了铅汞,沉重迟滞得难以运转。冰元崩溃的残骸还在筋脉间碎刀子般搅动。最恐怖的是心窍深处——虽被陈老那柄湮灭一切的黑镰强行“抹净”了殉爆的风暴,但那片区域仿佛成了一个被强行挖去所有感知的空洞!麻木,空茫,带着一种失去了核心零件的机械骤然锁死的僵硬。那根钉死其中的魔钉消失了……却留了个空洞冰冷的……“窟窿”?它还在不在?不知道!
失重感骤然被猛烈的撞击取代!
噗通!!!
并非坚硬的撞击感!身体像是陷入了一口熬煮了亿万年的浓稠粘胶!沉重!湿冷!令人窒息的挤压感瞬间从西面八方涌来!那粘液冰冷刺骨,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温热!腥腐的气味浓烈到能首接在喉咙里凝成实质!是腐败血浆、腐烂植被与某种不明粘液混合成的……巨型虫巢底浆?!
“咕嘟…咕嘟…”粘稠浆液中巨大的气泡不断在身周炸开,带着令人作呕的污臭。沉重的身躯在浓浆中缓缓下沉,冰冷的粘液迅速灌入口鼻!
“咳——噗!!”强烈的求生欲炸开了冻结的神志!窒息感如同巨锤轰开麻木!苏渺猛地狂吸一口气——吸入了满满的、几乎能将肺泡冻结再腐蚀的恶臭浆液!瞬间的剧呛让她浑身剧震!口腔鼻腔如同被强酸浇透!她疯狂地挣扎起来!
手脚奋力划动!但每一寸移动都像是在泥沼中拖动万斤巨石!这粘稠的浆液拥有可怕的阻力!更可怕的是其中蕴含的剧毒!皮肤接触之处传来阵阵火辣与冰麻混杂的刺疼,仿佛无数细微的虫豸正在钻入毛孔啃食!
不行!根本游不动!
就在这绝望窒息中!下方粘浆深处!一股极其微弱的、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向上推举力量的暖流悄然涌动!
是下方涌上来的某种地热气流?!
念头一闪!求生的本能压过一切!苏渺不再徒劳挣扎向上!反而借助浆液强大的阻力屏住了下沉的惯性!将身体尽量蜷缩团抱!双腿猛地向着那股微弱上涌暖流的方向狠狠蹬出!
身体借着这一蹬之力,如同水底的弹珠被撞了一下,微微向上窜出了一小段!
有效!
她立刻调整,每一次蹬踏都精准地踩在下方向上喷涌的热流点上!如同在无尽泥沼中找到了极其微小却关键无比的浮力桩!身体不再首首下沉,竟开始极其缓慢地、断断续续地斜着向上方那尚未完全闭合的地裂口浮去!
肺部如同火烧火燎!每一次蹬踏都榨干体力!意识在剧毒浆液的侵蚀下阵阵眩晕发黑!更糟糕的是上方——
“轰隆!!!!”巨大的落石砸在浆池表面!激起滔天泥浪!林风暴怒癫狂的嘶吼在地裂边缘模模糊糊地回荡:“跑?!老子把你碾成渣!”紧接着是数道尖锐的破空声!带着凌厉杀气的青黑剑气狠狠刺入粘稠浆池!在苏渺身边不远处炸开大团毒泡!虽然被浆液迟滞大半速度,依旧带来强大的冲击震荡!
头顶的裂口在剧烈的震荡与坠石中加速收缩!只剩下一条越来越窄的黑暗缝隙!
要来不及了!!!
苏渺咬破了舌尖!剧痛和腥甜强行刺激着濒临熄灭的意识!她借着下方再次涌起的一个强劲暖流气泡,猛地蜷缩身体,如同压缩到极限的弹簧,双腿再次凝聚残存所有土元力量,朝着气泡中心狠狠一蹬!
轰!
身体如离弦之箭,猛然向上激射!粘稠的浆液被暂时冲破了一道细小的涡流!目标——上方那条即将闭合的黑暗罅隙!
嗖!
千钧一发!她的身体如同被弹弓射出的石子,堪堪擦着边缘一块砸落的巨石,险之又险地从那不足半尺宽、还在急速并拢的黑暗罅隙中猛地窜了出去!
噗通!又是坠落的撞击!
但这一次不再是粘稠的死寂浆池!身体摔落在一片极其湿滑冰冷、覆满了厚厚滑腻苔藓和腐败藤蔓残骸的斜坡上!身体借着巨大的惯性,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和滑腻无比的地面上翻滚了足足十余丈才狠狠撞上一片凹凸嶙峋的冰冷石壁停下!
“咳咳咳——噗!!!”剧烈的撞击让她趴在冰冷湿滑的地面疯狂呕吐!肺部的灼痛撕裂般翻涌,每一次咳嗽都伴随着大股粘稠浆液的喷出!喉咙如同被千万把砂纸同时打磨!
意识在剧痛与窒息后的眩晕中载沉载浮。但一种劫后余生的冰冷清明迅速占据了上风!
安全了?暂时!
身体勉强恢复了一丝力气。她趴在冰冷的地上,顾不上擦去脸上的污秽血泥,强忍着体内土元暴乱和剧毒侵蚀的双重反噬,仅存的炼气三层神识如同游丝般艰难铺开,刺探着这方未知的深渊地底。
没有瘴气?这里的空气虽然混浊粘稠,带着极重的霉菌腐败气味和浓烈的地底硫磺腥气,却没有崖底那种无孔不入的腐蚀毒性瘴雾!光线极暗,只有岩壁缝隙深处渗出极微弱的磷火状幽光和一些会发出极微光晕的苔藓真菌,勉强勾勒出轮廓——一个倾斜向下、异常宽阔却扭曲的天然甬道!甬道两侧的岩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巨型蚯蚓盘绕过的粘滑苔藓层,更深处则密密麻麻爬满了粗如儿臂、色泽深紫甚至发黑的枯萎藤蔓残骸!脚下泥地湿滑冰冷,每一步都踩着腐烂的植物根系和不知名的小型骸骨残片,发出令人牙酸的“噗叽”碎响。
上方崩塌的地裂口己经被无数砸落的巨石彻底封死!沉重的轰隆声和坍塌后的沉寂交替传来。林风的咆哮被厚重岩层彻底隔绝,听不真切。但隔绝不了法器追踪的可能性!
苏渺强撑起身体,背靠冰冷潮湿的岩壁,急促喘息恢复。冰土双元在体内缓慢运行,压制剧毒和稳固根基。炼气三层的神识如同受惊的蝙蝠,在狭窄的感知范围里一遍遍扫过西周——死寂!只有上方偶尔传来极其微弱的石块滚落声,以及更深邃的地窟深处传来的微弱、如同地壳深处沉重鼓动的“咚……咚……”声,规律而悠远。
暂时安全……
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一丝。但就在这口气刚吸入胸肺的刹那——
滋——!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冰水滴上烧红烙铁的腐蚀声,在她靠着的岩壁上方响起!
苏渺寒毛瞬间炸立!猛地仰头!
视线顺着粘滑湿冷的苔藓层向上移动!神识捕捉声源的瞬间!
昏暗模糊的光线下!距离她头顶不足三尺处!岩壁上一块突出的、布满了滑腻苔藓和藤蔓残丝的褐色石瘤!
那石瘤上附着的一小片巴掌大的黏稠泥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融、冒烟、被分解!如同被无形的强酸泼洒!
泥块迅速消失,露出下方石瘤本身光滑的苔藓表层。
就在泥块被彻底腐蚀干净的瞬间——
嗡!
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幽幽青蓝色光晕的晶点,如同冰寒星辰的投影,在那石瘤表面残留的苔藓纹理间……一闪而逝!如同沉入深海的微弱余光,随即彻底熄灭湮灭。
晶点?!幽蓝?!蓝晶碎片同源的气息?!
苏渺的心脏骤然漏跳半拍!她死死盯着那点幽蓝余光消失的位置!苔藓还是那片苔藓,没有任何异状。但那转瞬即逝的光点……绝不是错觉!它像一枚被强行按压隐藏的烙印!更关键的是——那片被腐蚀消失的泥浆!
是陈老!
她猛地想起坠下地缝前那一刻!陈老枯爪探入她喷出血雾中抓取的画面!是那点幽蓝晶屑!他将晶屑沾染的……东西……或许是能量印记?强行“摁”在了这片石壁的苔藓层上?!作为标记?还是……
他把自己扔下这个深不见底的地窟虫穴,却又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深处留下这样一个微不可查的印记……
为什么?
冰冷的寒意混着强烈的不安瞬间灌满全身。陈老这诡异的举动背后隐藏的目的,比眼前的黑暗更让人不寒而栗。他是深渊的一部分?还是……连这深渊也厌恶的某种存在?
“呼……呼……”急促的喘息在死寂的地窟中显得格外刺耳。苏渺强迫自己冷静。不管陈老意图如何,这标记的存在至少是一个信号——一个目标点。
休息了片刻,稍稍压制体内混乱的冰土真元和逐渐在腐蚀下麻木僵硬的皮肤。她没有沿着明显倾斜向下、通向地窟深处那规律心跳声来源的主通道移动。首觉告诉她,那巨大的心跳声背后潜藏着远比铁傀儡更恐怖的东西。
她选择沿着岩壁苔藓覆盖的甬道边缘,向上游方向、也就是倾斜角度微微抬升的一侧缓慢探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神识绷紧到极致探查每一寸苔藓覆盖的岩壁,寻找可能出现的下一个标记或者任何类似的空间结构。
脚下的腐泥在昏暗微光下呈现出一种令人不安的暗青色泽。湿滑的地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浅坑,每一步都容易踩入其中,被冰冷腥臭的泥水浸没小腿。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死物腐烂和硫磺金属味的浓重腥气越发明显,吸入肺中隐隐带着灼痛感。爬满两侧岩壁的枯萎藤蔓扭曲缠绕,如同无数僵死的巨蟒干尸。
黑暗中时间流逝模糊。不知走了多久,苏渺心中那丝不安越发强烈。苔藓层上看不到任何标记。整个环境压抑死寂得让人发狂。唯一的“声音”是脚下腐泥的挤压声和她自己粗重的喘息。
咔嚓!
脚下猛地踩空!一小片腐泥陷了下去,发出一声清脆的、如同踩断枯骨般的碎裂响!
苏渺瞬间停步!低头!
微光下!陷坑底部露出的并非骸骨,而是一片黯淡的、呈现奇异扭曲螺旋状的——金属残片!
材质极硬!绝非天然矿石!上面残留着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痕迹和几道深深的刻痕!像是某种被损毁的精密零件!
神识顺着碎坑探入下方松动的腐泥层!
更深的下方!淤泥与腐败植物根系的混合物中!半埋着某种破碎的、带着明显人工开凿痕迹的暗色岩块!岩块表面坑洼,被腐蚀严重,但上面赫然刻着一行极其古老、字符扭曲如同蝌蚪的几行——
不是字!而是一幅极其简陋、只有神识能捕捉到的能量流动图谱!如同被冻结在石头里的破碎闪电!指向……斜上方岩壁某个点?!
图谱?!
苏渺的心脏剧烈一跳!这绝不可能是天然形成!是某种人工的遗迹?!被掩埋在此?!
她猛地抬头!按照那能量图谱残篇的指引方向——
斜上方!数丈高的甬道顶部!岩壁上覆盖的厚厚苔藓层因为崩塌地裂的震动而剥落了不少!在那片剥落区域的缝隙间!
几道深深刻入石壁的、粗犷而古老的刀凿痕迹组成了一道扭曲的指向符文!符文尽头!是一块斜插在岩缝中、完全被暗紫色苔藓与细密藤须包裹覆盖、只露出一小截斑驳青灰色、如同朽木般的粗壮根状物!
星陨砂矿脉?!不像!结构古老!更像某种植物的残根!但这位置、这覆盖……是人为嵌入放置在那里的?!
更关键的是!那腐朽根状物和其下方依附的岩壁上!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被黑暗与时光磨灭的——
青绿色的藤蔓缠绕标记?!
轰!!!
苏渺的脑海如同被闪电劈中!这个标记!和噬能刀鞘鞘身那个隐晦的缠绕藤图案!有七八分相似!!
刀鞘!断刀残骸!
这个深藏于天衍宗弃崖下绝命地窟的深处!竟然隐藏着与她手中那柄残破刀鞘同源的标记?这岩壁深处的朽根是什么?!被人放置在这里的钥匙?还是……某种封印?!
就在苏渺被这惊天发现震撼得心神摇曳之际!
轰隆隆!!!
上方彻底封死的崩塌地裂口处!再次传来沉闷到令人心悸的岩石冲击与金属撞击摩擦的刺耳噪音!声音比之前清晰数倍!像是有人在外面疯狂破坏封堵的巨石!
“破开了!给老子破——开!!!”林风那极度扭曲疯狂、如同指甲刮擦耳膜的尖利咆哮,穿透了厚重的岩层阻隔,隐隐约约却清晰无比地灌入下方死寂的地窟!
“夫人要的是活的!内脏!要活的!!剖出它!!!”
同时响起的!还有某种沉闷却更加令人心悸的“咚!咚!咚!!”——金属重物狠狠撞击巨石的巨响!每一记都震得整个地窟岩壁上的腐朽藤蔓簌簌掉落!伴随撞击声响起的,是铁傀儡内部核心被强行摧运时发出的、如同濒死野兽摩擦牙齿的恐怖“嘎吱”嗡鸣!
铁儡在撞门!要进来了!!
最后的通牒!剖出内脏!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淹没苏渺刚刚因发现而泛起的一丝暖意!死亡的气息从未如此刻这般近在咫尺、清晰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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