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逆流而上,穿过轰鸣的水幕,进入上方一条更加宽阔、水流却平缓许多的地下河道。溶洞在这里变得异常高大,洞顶垂落的发光钟乳石如同倒悬的星辰森林。空气中弥漫着的泥土气息和一种奇异的、类似雨后森林的清新芬芳。河道两侧,不再是单调的岩壁,而是出现了大片大片奇异的植物!有叶片巨大如伞、散发着淡蓝色荧光的蕨类;有藤蔓上结着珍珠般大小、散发着柔和白光的果实;还有扎根于岩缝、花瓣如同水晶般剔透的奇异花朵……它们共同构成了一个梦幻般的、地底的生命秘境。
“草木谷的生机,竟延伸至此……”尹文惊叹,目光贪婪地扫过那些前所未见的植物。医者的本能让他兴奋不己,若非时机不对,他恨不能立刻靠岸采集。
钟离春的目光则更加沉静。她一边引导着小船前行,一边默默感知着青玉简传递的脉络信息。她能“看”到,这条地下河道,正是连接祖源之地与地表草木谷“灵枢”的生命通道之一。船下流淌的,不仅是水,更是被灵枢之力净化和引导的生命精粹。
不知航行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线微光!
不是苔藓的幽光,而是真正的、来自外界的天光!
河道在此处陡然收窄,水流也变得湍急。钟离春将船篙在水中轻轻一旋,小船灵巧地避开几块突出的礁石,朝着那越来越亮的光源冲去!
哗啦!
强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小船猛地冲出了幽暗的河道出口,撞破一层垂挂的、厚实如帘幕般的藤蔓,瞬间沐浴在久违的天光之下!
清新的、带着草木泥土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肺腑,带着劫后余生的畅快!两人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刺目的阳光。
待眼睛适应了光线,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他们身处一条宽阔、清澈见底的溪流之中。溪水在阳光下闪烁着碎金般的光芒,水底铺满了光滑的鹅卵石,间或有游鱼曳尾而过。两岸不再是压抑的岩壁,而是连绵起伏、覆盖着浓得化不开的苍翠植被的山岭!山势并不陡峭,却异常雄浑,如同三条蜿蜒的巨龙,自远方奔腾而来,在此处交汇、拱卫,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被群山怀抱的谷地!
正是地图上标记的环形山岭!
抬头望去,天空是南方特有的、被水汽晕染得有些朦胧的湛蓝。阳光炽烈,透过山谷上方蒸腾的、薄纱般的淡青色水汽(不再是之前那浓稠如墨的瘴气),洒下温暖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极致的草木清香,混合着泥土和花果的气息,深吸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洗涤了一遍。
然而,这生机勃勃的景象之下,尹文敏锐的感官立刻捕捉到了一丝异常。
太安静了!
除了潺潺的水声和风吹过林海的沙沙声,偌大的山谷,竟听不到一声鸟鸣,一声兽吼!仿佛所有的活物都刻意屏住了呼吸。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沉寂笼罩着这片土地。
“瘴疠……”尹文低声吐出两个字,眉头紧锁。他目光扫过两岸那过于浓艳、甚至有些妖异的植被,落在远处山腰蒸腾的淡青色水汽上。那不是普通的雾气!阳光穿透其中,隐隐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甜腻感。医者的经验告诉他,这看似无害的薄雾,蕴含着致命的毒素和紊乱的生命能量!正是这无处不在的瘴疠之气,扼杀了山谷中本应有的鸟兽喧哗。
钟离春也感受到了。她体内的“春生之符”微微悸动,如同精密的罗盘,清晰地指向山谷深处某个方向。那里,正是地图上标记的“灵枢无盐”的核心节点!她能感觉到,那个节点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竭力吞吐、净化着弥漫山谷的瘴疠之气,但显然力有未逮,如同被淤泥堵塞的泉眼,生机被重重压制。
她将小船缓缓靠向岸边。岸边是松软的、覆盖着厚厚腐殖质的黑土,踩上去如同厚厚的地毯。几株叶片边缘带着锯齿、开着惨白色小花的植物在微风中摇曳,散发着淡淡的腥甜气。
尹文蹲下身,小心地避开那白花,用手指捻起一点黑色的泥土,凑到鼻尖嗅了嗅,又仔细观察着土壤的湿度和颜色,眉头越皱越紧:“土气阴湿淤滞,腐气深重。这瘴疠,不仅弥漫在空气中,更己深入土壤,侵蚀了地脉生机!难怪……”他抬头看向山谷深处那蒸腾的淡青色水汽,“核心的‘灵枢’虽在运转,但被这内外交困的秽气重重包裹,如同明珠蒙尘,难以真正焕发生机。”
就在这时,钟离春怀中的青玉简,毫无征兆地再次亮起!柔和而坚定的乳白色光芒透出她的衣襟,在她身前投射出那片熟悉的地图虚影。这一次,虚影聚焦在代表草木谷“灵枢无盐”节点的位置。
那由三道环形山岭拱卫、中心流淌发光溪流的谷地标记,此刻正剧烈地闪烁着!不再是之前稳定的光点,而是如同风中残烛般明灭不定!标记旁边那个古老的“灵枢无盐”象形文字,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灰翳!
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地图虚影的边缘,代表着他们此刻位置的溪流下游方向,突然出现了几个细小的、如同墨点般蠕动扩散的黑斑!这些黑斑散发着阴冷污秽的气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灵枢”核心的方向侵蚀蔓延!
“污秽侵蚀!”尹文失声道,脸色瞬间变得凝重无比,“有什么东西在主动污染灵枢的脉络节点!在加剧瘴疠的扩散!”
钟离春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她清晰地感受到青玉简传递来的急迫与愤怒!那不仅仅是自然的瘴疠,更是有“东西”在主动攻击这维系山谷生机的生命枢纽!这污秽的黑斑,如同侵入血脉的剧毒!
她猛地抬头,目光穿透山谷中氤氲的淡青色水汽,死死锁定在溪流下游、黑斑蔓延而来的方向。一股源自“春生之符”的凛然意志,混合着守护者的怒火,在她清冷的眸中无声燃烧。
“走!”钟离春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她握紧手中的象牙色船篙,小船无风自动,调转船头,逆着清澈的溪流,朝着那污秽蔓延、生机告急的源头,疾驰而去!船身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中,仿佛也带上了乳白色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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