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末城外。
冒顿单于坐在一块染血的石头上,脸色比锅底还黑。
在他面前,是垂头丧气的残兵败将,以及一堆堆穿着汉军皮甲的自家儿郎尸体,最强客气的是大部分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于阗王和龟兹王像两只受惊的鹌鹑,小心翼翼地围在旁边,搜肠刮肚地寻找安慰词。
于阗王搓着手,干笑道:“大单于,胜败乃兵家常事!虽然咱们中了刘盈奸计,折损了些兵马,但您看咱们的精锐主力还在嘛!但还有些儿郎们安然无恙,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龟兹王一边附和,一边暗自庆幸火没烧到自己家门口。
“对对对!单于洪福齐天!此乃天意警示,让咱们下次更谨慎!再说了,这事儿发生在且末王那蠢货的地盘上!他难辞其咎!单于您要发火,尽管拿他出气!”
“把他那点家底都充公!让他知道知道厉害!”
龟兹王说着,嘴角甚至忍不住勾起一丝幸灾乐祸的弧度。
死道友不死贫道,且末王倒了血霉,正好衬托出我龟兹的安稳!
他甚至开始盘算,等单于收拾完且末,自己能不能趁机捞点好处?
冒顿单于听着这苍白无力的安慰,尤其是龟兹王那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只觉得心口那股闷气更堵了。
他刚想发作,把这俩没用的东西也骂一顿,便看到不远处有斥候赶来。
“报!急报!!”
凄厉的喊声撕破了谷中压抑的气氛,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进来,脸上是见了鬼的表情。
“单于!大王!祸事了!汉军主力,根本没去于阗!他们朝着龟兹国杀过去了!”
龟兹王的笑容,瞬间冻结在脸上。
气氛有些尴尬,龟兹王那点幸灾乐祸的小心思,如同阳光下的泡沫,“啪”一声,碎得无影无踪。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桶冰水从头浇到脚,透心凉!
刚才还在嘲笑且末是倒霉蛋,转眼刀子就捅到自己心窝子了?!
“什…什么?!”
龟兹王的声音都劈叉了,猛地跳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们要去龟兹,必经焉耆!焉耆王那老狐狸,最是胆小怕事,严守中立!”
“他怎么可能给汉军借道?刘盈想硬闯?焉耆城高池深,够他喝一壶的!他休想……”
“报!!!”
又一个斥候几乎是踩着前一个的脚跟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
“大王!焉耆国完了!汉军根本没借道,他们直接攻破了焉耆城!焉耆王都被生擒了!”
“噗通!”
龟兹王腿一软,直接坐回了地上,脸色煞白,嘴唇哆嗦得像狂风中的树叶。
刚才还在吹嘘的焉耆“城高池深”、“严守中立”,此刻听起来就像个天大的笑话!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无形的巴掌抽得啪啪作响!
冒顿单于再也忍不住了,腾地站起来,双眼喷火,死死盯着瘫在地上的龟兹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狂暴的杀气弥漫开来!
就是这个蠢货!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现在火烧到自己屁股了!
龟兹王感受到那几乎要将他撕碎的恐怖目光,吓得魂飞魄散!
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
他一个激灵,以与年龄体重极不相符的敏捷从地上弹起来,语无伦次地开始疯狂挽尊。
“单于息怒!息怒啊!这焉耆被破,是坏事,但也是好事啊!”
这厮搜肠刮肚,急中生智,胡诌八扯道:“您想啊!刘盈这厮,为了打龟兹,竟然悍然攻伐中立之国焉耆!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倒行逆施!是强盗行径!是赤裸裸的暴君嘴脸!”
“西域诸国,谁不心寒?谁不齿冷?谁还敢真心跟着他?他这是自绝于西域!单于!咱们的机会来了!只要坚守龟兹,振臂一呼,西域各国必然群起响应,共讨暴汉!”
“刘盈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哈哈哈!”
龟兹王干笑了两声,发现冒顿单于的脸色不仅没好转,反而更加阴沉恐怖,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报!!!”
第三个斥候,如同催命符般降临,带来了最后一击:
“大王!探明了!攻破焉耆的主力,不是汉军本部!是归降刘盈的西域诸国联军!疏勒兵、尉犁兵、危须兵,打头阵冲得最凶的,是蒲类后国那个阿罗多!”
“他们喊着‘打倒阻碍发财的王八蛋’、‘为了陛下和好日子’,嗷嗷叫地就把焉耆城给破了!”
西域联军?!为了发财和好日子?!打倒王八蛋?!
龟兹王脑子里“嗡”的一声,最后一丝理智的弦也崩断了!
刘盈这招太毒了!他自己装好人,让那帮红了眼的西域蛮子当打手!
这口黑锅扣得严严实实吗,自己刚才那番“刘盈倒行逆施”的慷慨陈词,此刻听起来简直像个自扇耳光的小丑!
“单于!我……”
龟兹王看着冒顿单于那已经黑得发紫、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的脸,彻底吓尿了!
什么王霸之气,什么国王尊严,全抛到了九霄云外!
如今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赶紧跑回龟兹!
留在这里,下一秒可能就要跟且末王一起被处罚了!
说时迟那时快!龟兹王猛地转身,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朝着自己的马匹方向撒丫子狂奔!边跑边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都破了音:
“单于!我不是怕您迁怒啊!我是要回去布防啊!”
“您放心,我一定把城池守得固若金汤!绝不让刘盈小儿得逞,您保重!”
最后一个“重”字还在山谷里回荡,他人已经连滚带爬地翻上了马背,狠狠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那匹可怜的驽马嘶鸣一声,驮着魂飞魄散的龟兹王绝尘而去!
速度之快,连冠冕掉了都顾不上去捡!
于阗王目瞪口呆地看着龟兹王消失的烟尘,又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身边的冒顿单于。
只见冒顿单于站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太阳穴青筋暴跳。他死死盯着龟兹王逃跑的方向,又慢慢转头,看向地上那顶被遗弃的、象征着龟兹王权的、沾满尘土和草屑的华丽冠冕。
“噗!”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这一次,压抑到极致的怒火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
一口老血如同喷泉般狂飙而出,在夕阳的映照下,划出一道凄厉而壮观的猩红抛物线!
“龟兹王!你这贪生怕死,背信弃义的蠢猪!”
冒顿单于指着远方,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凄厉的诅咒,然后眼前一黑,庞大的身躯轰然向后倒去!
“单于!单于!”
于阗王和周围的亲卫手忙脚乱地扑上去,现场一片混乱。
且末城外的风,带着血腥味、马粪味和单于喷血的铁锈味,呜咽着吹过。
冒顿单于的“西域复仇大业”,尚未走出第一步,便已经胎死腹中。
而龟兹王的延城,即将迎来一群“为了发财和好日子”而嗷嗷叫的“西域友军”和憋着一肚子火的汉军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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