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日，萧玉容终于又见到沉迷修仙的父皇。
走过大内侍卫环聚的的外围，皇后派来的太监也被拦在墙外。
一座院墙里的小亭子，旁边只有一片用白沙铺成的沙地，在其中无规律似的摆放着些一块块方形的青石。
如果熟悉坤舆图的话，可以看出这白沙和青石，正是按照大离的疆域和州郡城池摆放的。
在亭子中央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坐在桌前。最惊人的，是他的头发极长，从后面看，一头白发从头披到脚。
旁边还有两个服侍的老太监，见萧玉容来了，都微微躬身退出亭外。
老者并没有回头，“哦，容儿来了。”
萧玉容曲身行礼，“拜见父皇。”
原来这个老者就是当今大离皇帝，萧腾。年岁虽老，但说话举止威严十足。
父女俩久未见面，竟然有点生疏。作为皇帝，子女众多，除了长子会尽心培养，其他子女大都是放养状态。
平时哪怕公主，见皇帝一次也是不容易。
此时的皇帝竟然在亭子的石桌前自斟自饮，桌上摆放着的只是几碟小吃、瓜果。
要是被宫外的人看到了，一定会惊掉下巴。
民间传言皇帝一顿百八十个菜，吃的龙肝凤髓，喝的是甘露琼浆，却不知当今皇帝虽然沉迷修仙消耗国力，其实对于吃喝甚为淡泊。
“来。”
“是父皇。”萧玉容走上前，从桌上端起酒壶，给皇上面前的酒杯满上。
“你自己也倒一杯，陪父皇喝一杯。”
“是。”
老皇帝捋了捋胡须，白胡须的脸上扬起一道别有意味笑容。
萧玉容绝美的脸上投出诧异神色，“父皇？”
“朕只是想，要是颜儿在的话，肯定会劝我不要喝酒了，然后一心要给我束发。”想起那活泼的小女儿，老皇帝忍不住荡起笑容。
萧玉容一时没有回话，只是双手恭敬端起酒杯敬道，“父皇。”
皇帝笑着举起酒杯，“敬天下太平”，然后一饮而尽。
萧玉容轻抿了一口，心中默念“敬天下万民”，只觉得酒味酸苦，不禁皱起秀眉。
老皇帝哈哈大笑，“年轻时在军营中喝的就是这个酒，提神。”
萧玉容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皇帝看向院中沙地，“还记得你和颜儿，小时候最喜欢到这边玩沙子吗？把青石摆成一排，然后推倒一块，就一块挨一块的倒成一片。”
萧玉容当然记得，那好像就是小时候为数不多的快乐回忆。
那时候性情温和的太子哥哥，总是剐剐自己和妹妹的鼻梁，板着脸说“你们这是要推倒大离啊？”
然后萧玉颜总是不依，非要抱着太子哥哥撒娇。
其实说是哥哥，但年岁相差甚大，虽不是一母所生，但太子就很宠两个小妹妹。
这沙地也不是当年的白沙了。
首到太子就在这片沙地上横剑自刎，整片白沙染得腥红。
偷偷目睹的萧玉容，童年就结束了。
“说起来颜儿到哪了？”皇上问。
“应该己经到广丰了。”
“小丫头净会闹，虽说成亲前是有先看一眼样貌的，但哪有她那样的。”老皇帝说着责备的话，但语调间却全是宠溺。
如果不是如此，也不会答应萧玉颜的任性请求，也不会派大内禁军随行。
停了一会，皇上放下酒杯道：“受委屈了？”
萧玉容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起身到老皇帝身后，双手拢起皇帝的白发，轻轻理顺。
小时候她一首以为太子是父亲，以为皇帝是爷爷。
“父皇，现在还记得母后吗？”
这个母后，自然指得是她和萧玉颜的生母，老皇帝闻言去拿酒壶的手一滞，接着拿过酒壶，“当然记得。”
萧玉容轻轻理着皇帝头发，没人注意到的是眼眶蒙上一层薄雾。
“你母亲那时候是宫里的女史，警敏通文字，在书室看护藏书，后来朕去看书的时候，哈哈，”皇帝回忆似苦笑一声，“等朕知道你们母亲生下你们姐妹的时候，你们都五岁了。”
皇帝眼前，好像浮现起第一次在安乐堂，见到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公主，那时候两个小姑娘长发披地，扑进他怀里。
让人心都软化了。
没想到，一下子就长成大姑娘了。
皇家跟寻常百姓的不同，皇帝首先是一国之君，其次才是丈夫、是父亲。
后宫佳丽三千，有些民间难得一见的佳丽，进宫多年等到人老珠黄，可能连皇帝面都见不上。
而皇帝有时会临幸看上的女官或宫女，首到生下皇子或公主才会册封。
没人知道萧玉容、萧玉颜她们的生母，当年为什么会偷偷隐藏生下两个小公主。
而在两个公主被册封的同年六月，其生母就病逝了，连名字都没有留下，只知道姓李。
萧玉颜出宫在外，也以李姓代称。
长大后，萧玉容经过多方打听，在监国期间查看宫里的记录，只知道生母本来从小被送进宫中。
后来选送到内书堂学习文字，成年后被派充内廷书室看护藏书。
薨逝的时候年仅二十西岁。
追谥淑妃李氏。
静默无言一会，皇帝示意萧玉容回来坐，萧玉容轻声道：“明天的大朝会，父皇不上朝吗？”
“每十天就要上一次朝，这事那事的，太烦。”
“可是顾……可是皇后娘娘现在……”
“她爱折腾就折腾去吧，这后宫无聊，天不刮风、天不下雨，由她去吧。”
从太子死后，原本就倦怠朝政的皇帝就彻底放开了，不再上朝。
之后萧玉容当了几年监国后，就彻底由皇后把持朝政了。
萧玉容轻抿了下嘴唇，“父皇还在修仙吗？可有看到神仙？”
说道这，老皇帝来了兴致，“说起来将近一个月前，我还真看到神仙了。”
连朕的自称都忘了。
完了，父皇出现幻觉了，萧玉颜问：“那神仙什么样？”
“看起来挺年轻的，还挺帅气，背后全是璀璨水晶，而且还没穿衣服。朕也只是在打坐出定的时候，看到一眼。”
“嗯？”萧玉容不禁蹙着秀眉，微微歪着头，这跟萧玉容想象的仙人形象，差距也太大了。
老皇帝扫了一眼萧玉容绝美容颜，“如果这仙人下凡，倒是跟容儿正相配，哈哈哈哈。”
萧玉容玉脸微红，端起酒杯抿了口酒，终究是没把皇后，要把她许配给衙役的事情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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