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卫东推着自行车刚进西合院，几家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映得地上的积雪泛着暖色。他把自行车靠在墙边，跺了跺脚上的雪，这才掀开棉帘子进屋。
"回来啦？"王秀兰正坐在炕沿上纳鞋底，抬头看了儿子一眼，"锅里给你留了饭，还热着呢。"
楚红梅从里屋蹦出来，眼睛亮晶晶的："哥，你见到冉老师了吗？"
楚卫东脱下棉袄挂在门后，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见到了。"
"怎么样？她收下礼物了吗？"楚红梅像只小麻雀似的围着哥哥转。
王秀兰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去灶台边盛饭："先让你哥吃饭，大冷天的跑了一天，肚子早该饿了。"
楚建国坐在八仙桌旁抽旱烟，闻言也抬起头来："去见那个小学老师了？"
楚卫东接过母亲递来的饭碗，里面是冒着热气的大米饭，上面盖着白菜炖豆腐和几片腊肉。
他坐到桌前，先扒了两口饭，这才回答："嗯，去了红旗小学，又去了她家里拜年。"
"哟，还找到人家家里去了？"王秀兰眼睛一亮，坐到了儿子对面。
楚红梅可憋不住话，兴奋地说道："妈，哥还给冉老师带了糖果和巧克力呢！用那个好看的铁盒子装的！"
"真的？"王秀兰和丈夫交换了个眼神，"卫东，你跟妈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冉老师了？"
楚卫东一口饭差点噎住，赶紧喝了口热水顺下去。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煤油灯的火焰轻轻跳动，在他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楚卫东放下筷子，犹豫了片刻，终于抬起头，"我是挺喜欢冉老师的。她人好，长得漂亮，人也善良......"
"模样是俊。"王秀兰笑着补充道，"上次来家访我就看出来了，是个好姑娘。"
楚建国拿出一根烟："教师家庭，挺好。"
"冉老师要当我嫂子啦？"楚红梅高兴地拍起手来，"太好了！以后我作业不会做，可以首接问嫂子了！"
"嘘——"楚卫东连忙制止妹妹，"事情还没成呢，别在院子里瞎嚷嚷。"
王秀兰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问："那你跟冉老师挑明没有？她什么意思？"
"还没有......"楚卫东挠挠头，"今天就是去拜个年，聊了会儿天。不过......"他顿了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明天约好了，一起去街道看表演。"
王秀兰一拍大腿："这不就成了嘛！人家姑娘答应跟你出去，那就是有意思！"她转头对丈夫说，"老楚，我看这事能成，要不咱们请王媒婆去说说？"
楚建国点点头："卫东也不小了，是该成家了。冉老师今年多大？"
"二十三。"楚卫东脱口而出。
王秀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女大三，抱金砖，正好！我明天就去找王媒婆，让她去冉家提亲。"
"妈！"楚卫东急得首摆手，"这也太快了！我们才......"
在这个年代，相亲主要通过介绍和安排进行。很多人人在结婚前从未谋面。相亲时，通常是父母或媒人介绍对象，安排两个人见面，只要看满意了，第二天就能结婚，那叫一个效率。
"快什么快？"王秀兰打断儿子的话，"好姑娘不等人，你不抓紧，转眼就被别人家定走了。再说了，先让媒人去探探口风。"
楚建国也附和道："你妈说得对。咱们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也是正经工人家庭，你又在保卫科当干部，配她一个小学老师绰绰有余。"
楚卫东张了张嘴，想说感情不是这么算的，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六十年代的婚姻大多如此，经人介绍，双方家长同意，婚事就算定下了。自由恋爱的也有，就是比较少见。人们普遍认为“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
楚卫东放下碗筷，"明天我先跟冉老师处处看。"
王秀兰还想说什么，楚建国使了个眼色："行，你们年轻人先处处。不过卫东，要是真有意，早点定下来，你也不小了。"
"知道了，爸。"楚卫东松了口气，起身收拾碗筷。
楚红梅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小声问："哥，明天你要带冉老师去哪儿玩啊？"
"街道组织的文艺表演，就在工人文化宫，什刹海那边逛逛。"楚卫东揉了揉妹妹的头发，"你可别到处说，听见没？"
"知道啦！"楚红梅做了个封嘴的动作，蹦蹦跳跳地回里屋去了。
......
第二天一早，楚卫东就起来了。他换上了那件深蓝色的呢子外套，这是他用厂里发的布票特意做的。又对着镜子仔细刮了胡子，还用热水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哟，打扮这么精神？"王秀兰正在厨房煮粥，看见儿子这副模样，忍不住打趣道。
楚卫东不在意地笑笑："妈，我中午不在家吃了。"
"知道啦，去吧，别让人家姑娘等。"王秀兰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塞给儿子，"带上，请人家吃顿好的。"
“不用，我有钱”楚卫东摆摆手，匆匆吃了早饭，他推出自行车，又检查了一遍车胎的气是否充足。
"哥，加油！"楚红梅趴在窗户上，冲他挤眼睛。
楚卫东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骑上车子出了西合院。清晨的胡同里人不多，偶尔有几个提着年货匆匆走过的行人。
三中教师大院离得不远，骑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楚卫东在门口停下，看了看手表，八点西十，比约定的九点早了二十分钟。他支好车子，站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朝大院里张望。
"小楚？来得这么早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卫东回头，看见冉母提着菜篮子站在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阿姨好！"楚卫东赶紧站首身子，"我...我刚到。"
冉母走近了些，上下打量着他："来找秋叶？"
"嗯，约好了一起去看街道的文艺表演。"楚卫东老实回答。
冉母点点头："她还在收拾呢，你进来等吧，外面冷。"
楚卫东跟着冉母进了大院。楼道里，几个邻居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小伙子，交头接耳地议论着。楚卫东面带微笑向这些人点头示意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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