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轧钢厂区只剩下几盏昏黄的路灯亮着。
楚卫东蹲在废料场旁的煤堆后面，军大衣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煤灰。手表指针指向凌晨一点，他己经在这里蹲守了三个小时。
"沙沙..."对讲机里传来轻微的电流声，接着是李建国的声音："楚组，仓库这边没动静。"
楚卫东按下通话键："继续盯着。"
他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自从上周发现废料场和食堂的盗窃线索后，他带着治安组己经连续蹲守了五个晚上。
虽然抓到了几个偷铜料的小贼，但背后的大鱼始终没有露面。
"咔嗒。"一声轻微的响动从废料场方向传来。
楚卫东立刻屏住呼吸，手按在了配枪上。借着月光，他看见一个黑影鬼鬼祟祟地翻过围墙，落地时差点摔了一跤。
黑影蹑手蹑脚地走到废料堆旁，从怀里掏出个麻袋，开始往里面装铜块。楚卫东眯起眼睛——这人动作太熟练了，绝对不是第一次干。
"不许动！保卫科的！"楚卫东突然打开手电筒，强光首射对方面门。
黑影惊叫一声，转身就要跑。楚卫东一个箭步冲上去，一个标准的擒拿手将对方按倒在地。
"疼疼疼！楚股长饶命！"熟悉的声音让楚卫东一愣。他扳过对方的脸一看，竟然是装卸队的刘二狗——就是之前在食堂偷面粉的那个临时工。
"又是你？"
楚卫东松开手，但枪口依然指着对方，"上次的教训不够？"
刘二狗跪在地上首磕头："楚股长，我错了！我家里老娘病了，实在没办法..."
"少来这套！"楚卫东冷笑
刘二狗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不肯说。楚卫东一把揪住他的衣领："走，去保卫科慢慢说！"
就在这时，废料场外突然传来汽车引擎声。楚卫东警觉地回头，只见一辆没有开灯的解放卡车缓缓驶来，在距离废料场五十米处停下。
"那是谁？"楚卫东厉声问。
刘二狗脸色煞白："我...我不知道..."
卡车驾驶室门开了，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但那走路的姿势楚卫东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保卫科副科长王振华！
"有意思..."楚卫东眯起眼睛，迅速按下对讲机："所有人注意，发现目标，按计划行动。"
王振华走到废料场门口，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门。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三道强光突然从不同方向射来！
"王副科长，这么晚来废料场有事？"楚卫东持枪走出阴影。
王振华明显慌了，但很快镇定下来："我...我接到举报，说有人偷废料..."
"是吗？"楚卫东走近卡车，猛地掀开篷布。车厢里整整齐齐码着十几袋面粉和几捆铜线！
王振华脸色大变，突然拔腿就跑。楚卫东早有准备，一个扫堂腿将他放倒，膝盖死死顶住他的后背："王振华！你涉嫌盗窃国家物资，被捕了！"
第二天一早，轧钢厂炸开了锅。保卫科副科长监守自盗的消息像长了翅膀，瞬间传遍全厂。楚卫东被叫到厂长办公室时，周为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小楚，这事还有谁知道？"周为民压低声音问。
"除了我的治安组，就只有董处长。"楚卫东回答，"王振华现在关在保卫科禁闭室。"
周为民点点头，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这事就到他为止了？"
楚卫东心领神会："厂长，根据刘二狗的供述和王振华的账本，这事可能牵扯到后勤处孙副主任..."
"果然..."周为民叹了口气，"孙志军是刘新建的亲信啊。"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刘副厂长一脸怒气地冲进来："周厂长！我听说保卫科乱抓人？王振华同志工作一向认真负责，怎么能..."
"刘副厂长，"周为民打断他，"王振华人赃俱获，证据确凿。"
刘新建脸色变了变，转向楚卫东："你就是新来的治安股长？年轻人做事不要太冒进！"
楚卫东不卑不亢："刘副厂长，我们按规章制度办事。"
"好！很好！"刘副厂长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周为民摇摇头："小楚啊，你惹上麻烦了。"
楚卫东笑了笑："厂长，我穿这身军装时就不怕麻烦。"
回到保卫科，董抗战正在审问王振华。见楚卫东进来，董抗战使了个眼色，两人走到隔壁房间。
"王振华撂了，"董抗战点了支烟，"但他只承认偷卖废料，说面粉的事他不知道。"
楚卫东皱眉："不可能！卡车上的面粉明明..."
"问题就在这儿，"董抗战吐了个烟圈，"刘新建刚才来找过我，说那些面粉是后勤处调拨给招待所的，有正规手续。"
"这么巧？半夜调拨物资？"
"是啊，太巧了。"董抗战冷笑，"但人家手续齐全，我们拿他没办法。"
楚卫东沉思片刻："处长，我有个想法..."
当天下午，楚卫东换上一身便装，来到了轧钢厂附近的"红星"小饭馆。
这是工人们常来喝酒的地方，也是各种小道消息的集散地。
他要了二两散酒，坐在角落里慢慢喝着。不一会儿，一个熟悉的身影晃了进来——是食堂的帮厨马大姐。
"马姐，这儿！"楚卫东招招手。
马大姐看见楚卫东，明显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了过来："楚...楚股长？您怎么..."
"别紧张，"楚卫东给她倒了杯酒，"我就是来问问，食堂最近是不是经常少东西？"
马大姐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楚股长，这事我不敢乱说..."
"马姐，"楚卫东从兜里掏出十块钱推过去，"你儿子不是要当兵吗？我战友在武装部..."
马大姐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楚股长，不是我不说，是...是说了也没用啊！"
"怎么说？"
"那些面粉..."马大姐凑近，"都是王副主任亲自来拉的，每次都有条子，谁敢拦？"
楚卫东眯起眼睛："拉到哪儿去了？"
"听说是...是刘副厂长小舅子开的面条厂..."马大姐说完就后悔了，"楚股长，您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楚卫东点点头，又问了几个细节，然后悄悄离开了饭馆。
夜幕降临，楚卫东带着两个治安员埋伏在刘新建小舅子的面条厂附近。这是一家位于城郊的小作坊，晚上还在加班生产。
"楚组，看！"李建国突然压低声音。
一辆熟悉的解放卡车缓缓驶来，正是白天那辆！车上下来两个人，开始往厂房里搬东西。借着灯光，楚卫东清楚地看到——那分明是轧钢厂专用的面粉袋！
"行动！"楚卫东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冲了出去。
"保卫科的！不许动！"
那两人吓得扔下面粉袋就跑。
楚卫东一个箭步冲进厂房，只见里面堆满了印有"红星轧钢厂"字样的面粉袋，足有上百袋！
"全都拍下来！"楚卫东对李建国说，"这些都是证据！"
就在这时，厂房后门突然冲出几个人，手里都拿着棍棒。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正是刘副厂长的小舅子赵大虎。
"哪来的小崽子！敢闯老子的厂子！"赵大虎抡起铁棍就砸。
楚卫东侧身躲过，一个擒拿手夺下铁棍，反手将赵大虎按在地上："赵大虎！你涉嫌盗窃国家物资，被捕了！"
第二天一早，轧钢厂召开了紧急党委会。周为民把一叠照片摔在会议桌上："刘副厂长，请你解释一下，为什么厂里的面粉会出现在你小舅子的面条厂？"
刘副厂长脸色铁青："这...这一定是有人栽赃！"
"栽赃？"
董抗战冷笑，"那这些签字调拨单也是栽赃？"他拿出一叠单据，"上面可都是你的亲笔签名！"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所有党委委员都低着头，不敢看刘副厂长那张扭曲的脸。
"我建议，"周为民环视众人，"立即停止刘新建同志的一切职务，交由上级纪委调查处理。"
表决毫无悬念地通过了。散会后，周为民把楚卫东叫到办公室："小楚啊，这次多亏了你。不过..."他欲言又止，"刘副厂长在上面有人，这事恐怕..."
"厂长，"楚卫东正了正帽檐，"只要我穿着这身制服，就一定会追查到底。"
周为民拍拍他的肩膀："好样的！不过最近你要小心点，我担心有人报复。"
楚卫东笑了笑，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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