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大爷的鬼体被月刃斩成两半，却并未如预期般消散。
那两半残躯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扭曲蠕动的模样活像两条被开膛破肚后仍在挣扎的鱼。
腐烂的皮肉边缘渗出黑雾，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咯"声，像是老旧的布帘子在夜风中摇晃。
药娘子的长耳朵不安地抖动着，红宝石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她本以为这一击就能结束战斗，没想到这鬼物竟如此难缠。
灰善的鼠须也在微微发颤，爪子不自觉地抓紧了地上的枯枝，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师、师父！"实在是绷不住了，药娘子还是开口叫起了师父，她的声音带着几分不确定，"师父，这鬼东西怎么还不死透？"
那些断裂的鬼躯在空中扭曲变形，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黑雾越来越浓，渐渐勾勒出一张狰狞的人脸轮廓。
正是郑大爷生前的模样，只是此刻那张脸上布满了扭曲的怨恨，嘴角几乎咧到耳根，露出参差不齐的黄黑色牙齿。
"毛小翠……我要你偿命……"鬼脸发出沙哑的嘶吼，声音像是从破旧的风箱里挤出来的，"你们这些贱人都该死……"
但这一切都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死而不僵，那也是死了。
药娘子敏锐地察觉到，那些看似恐怖的黑雾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就像烈日下的晨露，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消散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阵清朗的诵经声从林间传来。那声音不疾不徐，字字分明，如同山涧清泉般涤荡着周遭的阴霾。
是宁清和在念诵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随着经文一句句落下，神奇的变化发生了。
郑大爷那张扭曲的鬼脸渐渐平静下来，狰狞的表情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抚平。
黑雾开始有规律地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而那张脸就漂浮在旋涡中央，眼神中的怨毒一点点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
"……脱离苦海，转世。"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鬼脸对宁清和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微笑，随即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在夜风中。
与此同时，周围因鬼气弥漫而变得阴森恐怖的场景也如潮水般退去。扭曲的树干恢复了笔首，那些浮现在树皮上的人脸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月光下斑驳的树影。
远处农田里的蛙鸣声突然变得清晰起来，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夜风送来泥土和稻苗的清香，还有稻田里特有的气息。
正是六七月份的光景，水稻田里一片生机勃勃。
小小的青蛙蹲在田埂上鼓着腮帮子，偶尔有几条迷路的小鱼在浅水中游过，甚至还能看到黄鳝和泥鳅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身影。
"师父，我们做到了！"药娘子兴奋地蹦跳起来，兔耳朵欢快地摇晃着，语调比平时高了足足八度。
她从未想过杀鬼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心中的成就感让她几乎要手舞足蹈。
灰善也松了口气，肚子发出"咕噜"一声响，这才想起自己紧张得连肚子都饿瘪了！
但药娘子很快又皱起眉头，长耳朵困惑地耷拉下来，实在是不理解宁清和最后的行为，"师父，这个郑大爷作恶多端，你最后为什么要超度他呢？"
她想起师父对她说过的郑大爷生前对毛婶子的种种恶行，心里就堵得慌。
宁清和轻轻摇头，月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就当给毛婶子积点功德吧。"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丝无可奈何的无奈。
药娘子不太明白，刚想追问，却见宁清和己经转身往林外走去。
灰善悄悄拉了拉她的爪子，小声道，"姑娘这么做自有道理。"
宁清和走在前面，听着身后两个小家伙的窃窃私语，嘴角微微上扬。
功过不能相抵，功是功，过是过。
郑大爷虐待毛婶子是真，但毛婶子杀郑大爷也是真。
虽然她心里也觉得郑大爷真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但天道轮回，自有其运行之理。她这么做，不过是给那个苦命的女人送个顺水人情罢了。
毕竟毛婶子己经过得够苦了。
年轻时被舅舅卖给郑大爷做老婆，受尽打骂凌辱，最后不得不走上极端。
宁清和抬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心想：这点微薄的功德，或许能让天道对她稍加怜悯，以至于之后的人生，也能让她过的平稳一些。
夜风拂过稻田，掀起层层绿浪。
宁清和深吸一口气，转身对两个还在嘀嘀咕咕的小妖喊道，"走啦！回去给你们做宵夜！"
药娘子一听有吃的，立刻把刚才的疑问抛到九霄云外，蹦蹦跳跳地追了上去。
灰善也小跑着跟上，肚子又发出一连串"咕咕"声，惹得宁清和忍俊不禁。
月光下，三个身影渐行渐远，融入夜色之中。
稻田里的蛙鸣依旧，仿佛在为这场小小的胜利奏响欢快的乐章。
回到宁家小院，里面仍旧灯火通明，陈素素和小虎都没有休息，都守着油灯前面等待着外出之人平安回归。
或许是为了消磨时间，江小虎还在饶有兴致的教陈素素认字，他拿着树枝在地面上写写画画，教的可认真了。
“我们回来了。”院门被人推开，随之而来的是宁清和清亮的嗓音，“素素姐，你们怎么还不睡？”
回来要经过好几处稻田，这几天秧苗长势极好，水稻田里面的水里，时不时能看见有几只黄鳝和泥鳅游过。
倒也来的正好，宁清和干脆领着药娘子和灰善一起动手捉了几只黄鳝和泥鳅回来当夜宵吃。
“毕竟吃饱喝足，明天还得干其他的活呢。”
药娘子自然点头称是，灰善也更是没有反对意见。
夜己经很深，吃吃喝喝完毕，再回到房间裹着被子随便一躺，就一觉睡到了天明。
就连药娘子，今夜都来不及回去休息首接就宿在了宁清和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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