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长安比起来,弘化的伙食真是一言难尽。
虽说终于算个正近八百的府兵了,平日里却就靠硬邦邦的粟米饼子和大锅煮的黍米粥或菜汤对付。
尤其是冬季,好不容易见次荤腥,也都是白水煮羊肉,再蘸些黑乎乎的豆酱,一口淡死,一口咸死。
而今天,改善伙食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李渊决定充分弘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优良传统,带着一队人马巡边,顺便组织同志们狩猎长毛兔和野山羊。
要说李渊的箭法,那可真不是盖的,当年就是靠着“雀屏中选”,赢得满堂喝彩,并成功达成前半生最高光成就——迎娶了窦氏夫人。
归途,林溪骑在小苹果上随意颠嗒着,午后暖阳轻洒、微风不燥,很是舒坦。她眯眼望向李世民马背上那只肥嘟嘟的野山羊,嘴里早己唇齿生香,就爱那口膻味儿。
可再看李二公子,早没了出发前那吵吵把火的兴奋劲儿,一路低头不语,面沉似水。
这趟本该轻松愉悦的狩猎活动出了点儿小插曲。
开始不久,李世民便一箭命中只野羊,他乐呵呵要去捡,却发现羊身上插着支突厥箭矢。
一伙突厥人冒雪冲来,为首是个十七八的贵族少年,裹着狼皮裘,腰悬弯弓,显然也是带人打猎到此。
少年眼神犀利,浑身傲气,嚷嚷着羊是他先射中的,自当归突厥人。
李渊见敌我人数相近、又非战阵相遇,再加上他和突厥的关系一向暧昧,便笑着大手一挥,把羊让给那少年。
谁知,李世民不知哪上来的脾气,非要和突厥少年以骑射定输赢——
两人各持草靶箭,骑马对射,五箭射中对方次数多者胜。
那突厥少年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用蹩脚的汉话挑衅道:“汉族人倒是挖泥巴的好手,可要看骑射,怕是连马背都坐不稳吧!”
李世民冷笑一声:“突厥人屁话可真多,有本事场上见真章!”
五十步外,雪地上划出一片空场。
寒风呼啸中,俩疯子在雪地里对冲,马蹄踩得雪花乱溅,草靶箭“嗖嗖”飞来飞去。
两人骑术都绝对是上乘,在马上马下翻飞,身法敏捷如脱兔飞鹰。
两旁观众个个抻脖瞪眼,扯着嗓子叫好炸了锅,场面甚是热闹。毕竟大小关系到国家颜面,啦啦队首先得给力!
结果,李世民五箭三中,少年五箭一中。
那少年勒马,非但不气,反而朝李世民竖起大拇指:“小子,你骑射很好,叫什么名字?”
李世民轻笑一声,盯着少年目光:“你也不差嘛,你又是谁?”
少年笑而不答,斜眼瞅了瞅李渊,马鞭一扬抱拳道:“大隋的将军,今天是你们赢了,我们草原人说话算话,这羊羔就归他了!”
又看看李世民,“小子,我记住你了,有缘再会!”
李世民礼貌的笑着,目送一行人离去,再转头,脸顿时黑得像锅底。
李渊倒显得挺开心,扬手一拍巴掌:“我儿骑射了得!那突厥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又如何?不还是个灰头土脸落败滚蛋嘛!回城,就凭这个,也得给二郎庆功!”
黄昏时分,可终于到饭点儿了!
林溪招呼人扛来些类似大锅的粗铁器皿,中间凸起像个烟囱,围着一圈凹槽,底部还有个小洞,专装木炭。
这可是她死皮赖脸让铁匠老刘白打的,毕竟是公用,谁能好意思收钱?
林溪看完成品,甚为满意,正式命名为“大西北铁火锅”。
兵营大院儿里,十几个火锅一溜排开,旁边堆满了伙房刚出炉的面馍和胡饼,火苗乱窜,热气腾腾。
士兵们己经抄起碗筷、流着哈喇子,拉开架势,准备撸袖子开干了!抢饭的传统,己深深烙印同志们的基因里。
“兄弟们,这装火锅可是有讲究的。”看着大家猴急的样子,林溪反倒不紧不慢,晃着脑袋开始科普。
“底层铺上山药块、萝卜片、咸菘菜;第二层放麦面疙瘩、蒸饼条、羊肉片,再把咱这儿有的野菜一股脑儿往上怼;最顶上再放豆腐干和腊肉。齐活儿!”
“在我家那边儿,这菜可以叠到六七层高!”随着林溪的手指,众人盯着咕噜噜冒白雾的火锅,口水都要掉汤里去了。
“等这锅里冒热气了,再用这调好的汤汁转圈淋进去,才好入味儿。记住了没?”
“是是是!咱林什长有这好手艺,哪能不听他的呢!”掌勺师傅兴高采烈猛捶林溪后背,咧嘴道,“要不,向二郎请令把你调火头营来得了。省得有些混蛋,总骂我们饭做得像屎,也就他们属狗的吃!”
“饶了我吧,这铁锅谁愿背谁背,我可不管啊。”林溪连连摆手,笑着一指旁边两个精致雕花的小锅,己经香气扑鼻可以开锅了。
“我得先把这锅给咱大人和公子送去啊,咱饿会儿不要紧,要是让领导饿着,多耽误咱守边防的伟大事业啊!”
看着林溪带着满脸献殷勤的谄笑,端着小锅摇头晃脑朝李渊屋里走去,张亮一眯眼,摇头道:“要不还得说人家读过书、有见识呢,这脸皮就是比咱厚,啥好话酸话张口就来。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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