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饭的时候，周正军讲了他从老熟人那里听来的消息：“这回选拖拉机手，大队准备定最高的工分，以后就专门搞拖拉机，开啊维护啊都是这一个人。”
“哇，这不轻松坏了。”周国平感叹：“拖拉机不也就是农忙几个月用一用，平时哪有什么能用得到的时候，那岂不是每天躺着也有工分拿。这种好活我也想干哦。”
“你干个屁。”吴晓华赶紧阻止这个想法：“那可是拖拉机，那么大的铁玩意儿要是出了点问题，你赔的起啊！”
“拖拉机不就是车吗，不难。”周宝珠很早就会开车了，家里人一辆一辆的送她，不是她自夸，要是她想去赛车，肯定也能拿不少奖回来。
“啧，等你见着了再说。”吴晓华泼冷水。
周正军也挺认同：“这个东西不是开玩笑，开坏了，是要被大队处分的。”
周宝珠不以为然。
马上拖拉机就要运到红旗村，选拖拉机手的大会开得也很快，大队长召集村子里所有人，还有知青们一起在谷场集会。
周宝珠跟着家里人一起去了谷场，周国平一人扛俩条凳，他们到的不早不晚，选了个中间的位置，周国平将条凳放下，周正军吴晓华两个人坐一个，周宝珠跟周国平夫妻坐一个。
周宝珠头一回见这么个场面，谷场集满了人，大家聊得热火朝天，拉家常谈八卦，大多都在讲这回选拖拉机手的事，周宝珠也跟猴子一样跑来跑去，一会儿听这几个讲，一会儿听那几个讲，屁股粘不住凳子。
周老太跟正海一家也来了，周正军看见他妈想跟她说两句，周老太也瞧见周正军，但只是冷哼一声，叫正海往远远的走，正海也没理他大哥。
周正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吴晓华用胳膊肘捅了下周正军：“你娘爱跟谁跟谁在一块儿，甩脸给谁看，咱又不是对不起她！”
“知道。”周正军应了句，心里还是有些埋怨媳妇。
吴晓华也不管周正军，回头看宝珠，发现条凳上只有周国平一家，周宝珠这个死孩子呢！？
周宝珠这死孩子正在一个老头子身后探头探脑，几个中年人在聊今天选人。
“这个活好啊，自已开自已管，别人在地里干活，他就在小房子里干活，平时没事儿了，诶，找个理由还可以自已开着去镇上，这不相当于自已的拖拉机吗？”
“到时候肯定都巴结他嘛，总有能用到拖拉机的时候。”
“那可不是，也不知道大队长选了谁。”
“已经选出来了吗？不是今天才开大会？”
“这个嘛……”
周宝珠还想再听，耳朵就被吴晓华拧住，吴晓华脸色严肃：“瞎跑什么 ，快过来！”
“娘，我多大了你给点面子我吧！”周宝珠鼓着脸讨饶。
“你也知道你多大人，还跟小孩儿一样不叫人省心！”
吴晓华也就是意思意思拽两下，叫周宝珠跟她走之后也就放了手，这个时候知青点的人也过来了，陆诏南这回没有走在最后，他头一个进了谷场，眼神转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周宝珠。
虽然和大家都穿的一样灰不溜秋，但周宝珠就是人群里一打眼能看到的存在。
陆诏南不知道这算不算情人眼里出西施，来红旗村快一年他都没有注意到周宝珠，只有现在，无论在哪里都会最先找到她。
现在的周宝珠正在呲牙咧嘴揉耳朵，可还是好可爱，陆诏南目光温柔。
孙远程笑嘻嘻一指：“诶，你看村花像个猴哦！”
陆诏南轻飘飘瞪了孙远程一眼，孙远程不知道怎么，他摸了摸后颈脖，感觉到一股杀意。
知青们自觉坐在最后头，等到所有人坐好，大队长抱着笔记本也到场了。
大队长是个很高壮的汉子，声音也很威严，他一到谷场，环视一番现场，大家也都自觉不说话了。
“咱们红旗村，也是有一件好事，过几天要送来一辆拖拉机，以后拖肥拖稻子就方便多了，今天让大家一起来，都知道是选拖拉机手……”
大队长官腔很浓，接着就是一大段的官话，周宝珠坐着听了会儿都要睡着，直到被一阵掌声惊醒。
大队长这个时候才说道：“现在，咱们村有一位同志勇于报名，啊，参与了这回的拖拉机手选拔。”
大家伙都在议论：“谁啊？”
“罗家明，你过来跟大家说两句。”
大队长点出人之后，一个个子很矮的青年从人堆里站起来，脸上带笑跟所有人拱拱手，然后快步走到大队长身边。
周国平“嘁”了一声。
“是他啊。怪不得呢。还说什么选拔不选拔的。”
周宝珠不明所以：“怎么了？”
“这家伙是大队长的外甥啊。”
周宝珠长长哦了一句：“关系户内定。”
“其实也就只有大队长的人能行，要是干得好也就算了，干得不好，总归不会受到惩罚。”前面的周正军回头悄悄跟宝珠、周正军、钱月红说道。
跟周国平这样意味深长的人不少，大队长跟看不到一样，鼓着掌让出两步，叫罗家明站在中间。
“我知道肯定有人会说，啊，这是大队长你的外甥，所以就准备定他了，但其实不是这样。家明之前在县里在车站卖票，做过一段时间的临时工，接触过车，也知道驾驶员是怎么开车的，心理素质也好，比起咱们村里其他人都适合做这个拖拉机手，我个人也就接受了他申请。”
大队长说的很大义凛然：“不过咱们村肯定是要民主，现在我们可以开始投票，计票员同志……”
大队长转头呼唤计票员的时候，突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谷场上响起。
“大队长，我能不能也申请做拖拉机手啊？”
吴晓华和周正军赶紧回过头，尤其是吴晓华，听到周宝珠这么说，气得差点仰倒。
“宝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赶紧坐下！”吴晓华憋着声音跟周宝珠吼。
可这死孩子跟没听到一样，也没看吴晓华，反倒是更高高举起了手，把这句话又说了一次：“大队长，我能申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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