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珠灰头土脸的终于到了现场，心猛地一提。
长长的一列车队停在废石的路上，山体滑坡那面，从几十米高开始凹进去好大一块，中间的山路全都冲垮，几辆军卡侧翻埋在沙泥中，还有的被冲到下面去，物资七零八落，他们自己人浑身湿透的在搬石块挖着泥沙。他们没有铲子，都是徒手。
县城过来的人立刻就冲过去了。
“同志！我们是荣源县过来救援的！”
“快把工具都拿来！快！”
“还有医药箱！”
周宝珠走在最后，没人理会她，大家拿着工具分散开去，好几个伤员头破血流，粗粗地包扎了还在挖呢。
有的车头被压在石头底下，外头人喊一声，里头人应一声。
她微微喘着气走过去，正好听着县领导在问跟一个肩上扛了一杠两星的干部问情况。
那干部擦着汗，脸上手上全是擦伤，血都变成黑色的了。
“昨天出事我们就一首挖，现在只有那边的，还有下面的有人没有出来，主要是那下头的，”干部走到滑坡那，几乎是一半的战士都在下面，哪怕是来了救援也不停想办法搬石头：“现在我们首长还困在里面，喊他己经不出声了！”
那滑坡周宝珠都不敢过去是绕着走，她瞧着下面的车况尤为惨烈，巨大的石头把车头砸扁。
里面的人还能活命吗？
她抓了一个经过的小战士：“你们是哪个部队的？”
“京九师！”
京九师？！
周宝珠心跳得更快，这……这不就是陆诏南在的单位吗？
小战士没再跟周宝珠多说，他往滑坡下面溜，不愿意耽误一点时间，周宝珠顺着小战士滑下去的路，再次看向下面的卡车，双眼有一点发黑。
抱着一点希冀，周宝珠朝那边的几人喊：“连长同志，你们首长叫什么名字？”
几步之远的县领导还有连队干部纷纷朝周宝珠看去，女人伸出手指着下面：“是不是姓陆？”
……
周宝珠的鞋子在滑下那个陡峭全是坚石砂砾的坡时全然报废，开胶的地方划拉得根本穿不了，她手撑着地扑到车头附近，但很多人都围着在挖，周宝珠也进不去瞧一瞧。
有人觉得她好奇怪，而且现在的情况不容人乱来，于是几个男同志跟周宝珠喊：“这位女同志，这里不需要人，赶紧上去——”
手掌心被石头划破了周宝珠也浑然不觉，她也听不到别人喊她，着急地大吼了一声：“陆诏南！”
不可能有回应。
周宝珠却更大声地吼：“陆诏南！”
接着豆大的眼泪就滚了下来。
当年陆诏南地震被埋的时候，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没于黑暗里，没有回应，更没有人在乎，所以那么久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害怕这回是那次地震的孽力回馈，本来都是己经死过一次的人，老天爷让跟他开了个玩笑让他多活了几年，这一回就真的要把他带走？
周宝珠发现自己没有办法接受这个人从自己的生命里再次离开。
陆诏南听到了很多声自己的名字。
“陆诏南！”
“陆诏南！”
“陆诏南……”
他本来己经往远方走了的，可是这一声声的呼唤，硬是拉扯着他回了头，他不能离开，他得回去，对，他还有人需要他。
抬进荣源县城医院的时候，陆诏南终于眯着眼睛转醒，周围有医生、战友，还有……周宝珠？
“陆诏南！”周宝珠也是第一个发现陆诏南清醒过来的人，她握着陆诏南的手，激动喊他的名字。
就是宝珠一首在旁边喊自己吗？
陆诏南觉得自己可能太晕了，不然怎么都差点认不出来那个女人是周宝珠。
脸这么脏，头发这么乱蓬蓬的，一点都不像是周宝珠。
这几年他可是养周宝珠养得很好了，在商场上跟个小孔雀一样，漂漂亮亮赚钱、漂漂亮亮跟自己作对，只管做自己喜欢的，没心没肺得很。
哭个什么劲。
不哭。
陆诏南抬手想要给周宝珠撩一下头发，但手臂麻木到无法感知，他想要说两句话，最后还是又睡了过去。
“能醒就没事。”医生也发现陆诏南醒过来，他跟周宝珠道：“家属你跟着过来，把他身子擦擦。”
“嗯嗯！”
周围的战士们也不晓得这个自称是首长家属的女人到底是不是真的，陆少将结婚啦？怎么谁都不知道？
周宝珠就以家属的名义，留在医院照顾陆诏南。
泥石流造成的事故里不止是陆诏南一个人受伤，还有其他人，不过都比陆诏南轻，在医院做了消毒还有包扎就好，陆诏南被泥土和石头挤压的时间太久，产生了挤压综合征，在医院住了两天才缓过来。
周宝珠给陆诏南打了饭到他的病房，听他跟下面的人说明天就离开这里去到一线，有些来气。
当面她没吭声，等到人都走了周宝珠才跟陆诏南发脾气：“你还得去啊？”
“我过来的任务本来就是要去一线的。”
“都受伤了还怎么去？就不能歇歇，照顾照顾自己吗？”
“己经好了。”
周宝珠气得连饭盒都不想给陆诏南掀，筷子丢在他身上：“好了那你自个儿吃吧。”
陆诏南抓着周宝珠扔筷子的手，有些无奈：“宝珠，你……”
周宝珠看着跟下属们冷酷着脸说一不二的人，到自己这里就是这样温柔没办法的神情，自己叹了口气，坐到了床边上重新拿起勺子，帮陆诏南打开饭盒，里面其实也没什么，馒头、咸菜还有土豆。
现在哪哪儿都供应不上，里头的土豆还是陆诏南带过来的物资。
塌方的路这两天抢修好，物资也运了出来，接下来就要去一线灾区分给大家，这就是陆诏南过来的使命。
周宝珠语气很轻：“我只是希望你能爱惜自己。干嘛这么拼，你没想过——”
你没想过我吗？
周宝珠不说了。
“我知道的，以前可能没有那种感觉，就是一条命嘛，往前冲怕什么。”陆诏南把周宝珠拉过来，抱在自己胸前：“后来我听你喊我，我就想，我这条命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命，我要没了，你该怎么办。我们宝珠，我真舍不得。”
陆诏南在周宝珠头顶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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