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柳往北三百里处,弹汗山歠仇水河畔,一位年约三十的汉人谋士,正惬意地躺在枯草堆上。
他面容白皙,蓄着三缕短须,嘴里叼着一根枯草,二郎腿一翘,目望苍穹,耳朵倾听着身旁两位鲜卑仆人热火朝天的八卦闲聊。
仆人狗蛋说得眉飞色舞:“你晓得咱们大单于咋出生的不?听说,在一个大晴天,他母亲在野外放牧,突然乌云滚滚,雷声轰鸣,她一抬头,一个冰雹‘嗖’地飞进嘴里,不小心就吞进肚里了,接着就怀了孕,你说神不神奇?”
仆人羊蛋满脸狐疑,嘟囔道:“这么神奇的吗?我咋有点不信呢?”
汉人谋士暗自好笑,心说别说你不信,他爹也不信啊。
出去三年,回来莫名多了个儿子,这是把大草原长头上了啊。
当时他爹就想把孩子摔死,他母亲苦苦哀求,再三请求下,才把孩子送到了亲戚家,抚养。
狗蛋一听羊蛋质疑,“啪”地一巴掌拍到羊蛋脸上,怒喝道:“你小子竟敢怀疑大单于身世,小心脑袋搬家!这有啥不信的,汉人的三皇五帝不也都是天降神人嘛。像尧,是他母亲梦中含龙涎才怀上的;还有个叫后稷的,他母亲在野外踩了巨人脚印就有了身孕……”
汉人谋士心里直乐,史官要是不这么写,难道写圣人是他母亲偷情或者苟合生的吗?
你家大单于怎么出生的,还是我给编的!
他妈可没这么机智,我之所以这么编,还不是为了提高你们鲜卑部落的凝聚力啊。
虽说檀石槐出生的故事是假的,可他的本事和威望却实打实。
檀石槐为人勇健,智略绝伦,在他年仅十四五岁时,他外公家牛羊被其他部落抢走,他单人独骑追讨,一路无人能挡,把丢失的牛羊全追了回来,自此部落里的人都对他敬畏叹服。
檀石槐施法禁,平曲直,莫敢犯者,遂推以为大人。
在他的带领下,部落一路壮大,统一了整个草原。
如今他重用汉人为谋士,兵力更盛,对汉朝作战,胜多负少。
忽然,檀石槐的侍从脚步匆匆,神色焦急,一路小跑而来,气喘吁吁地说道:“贾言语先生,我们大单于有请!”
侍从所言贾言语,实乃贾诩。
贾诩早年曾被举荐为孝廉,授郎官之职,后因病辞官,回归故里。
归途中,行至汧地时,贾诩一行人遭遇了叛乱的氐人,他与数十名同行者一同被抓。
生死关头,贾诩临危不乱,镇静说道:“我乃段公(段颎)的外孙,你们莫要伤我,我家定会出重金来赎。”
当时,段颎久镇边疆,威名远扬,对于羌人来说,段颎可谓担当的起“人屠”这一称号。
贾诩说这话不过是虚张声势,试图吓退叛氐。
贾诩此言旨在虚张声势,吓退叛氐。
没想到,这招还真起了作用,叛氐听闻此言,不敢轻易加害,与他盟誓之后便将他送回,而同行的其他人却都惨遭毒手。
在回去的途中,贾诩又遭到了鲜卑人的劫掠,他故技重施,奈何鲜卑人不吃这一套,还是把他逮了回去。
贾诩眼见逃跑无望,只好改了名字为贾言语,委身在檀石槐帐下,做了谋士。
檀石槐看到贾诩进了帐内,谦恭有礼地询问道:“贾先生,飞鸽传书,我三路大军围困阴馆两日,久攻不下,该当如何?”
贾诩思索片刻,沉声道:“宜尽早撤兵,迟则生变!”
檀石槐不甘心道:“我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好不容易围住了阴馆城,又挟持了太守家眷,实在难以甘心啊!”
贾诩劝道:“若挟家眷有用,首日就该拿下阴馆城了。如今赵苞舍弃小家,一心为国,守城军民被他的大义所感,众志成城,这城怕是难以攻克。一旦雁门邻郡援军赶来,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后果不堪设想!”
檀石槐闻言,心头一震,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立刻派人飞鸽传书,急令和连撤军!
对檀石槐的当机立断和从善如流,贾诩十分赞赏。
也正是因为这份信任与尊重,他才愿全心全意辅佐檀石槐,出谋划策。
在这乱世之中,他所求不过是保全自身,才尽其能,不问天下是与非。
和连接到檀石槐的飞鸽传书时,心情顿时变得极为复杂。
原本踌躇满志的他,笃定赵苞这个孝子会为救母亲无条件投降,可现实却事与愿违。
赵苞不仅坚决不投降,还让他损兵折将,损失惨重。就这么无功而返,和连满心都是不甘。
慢慢的,和连的这种不甘化成了怒火,怒火激发了狠劲。
当慕容旦和柯最匆匆赶来,试图劝说和连撤兵时,和连心中的愤怒已然到了爆发的边缘。
他双眼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气急败坏地咆哮道:“再去叫阵一次!要是赵苞还不乖乖开门投降,就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家眷一个一个杀掉,最后就杀他母亲!即使他不开城投降,也可激他出城决战!”
不多时,和连率领着鲜卑三军,气势汹汹地来到阴馆城下。
他声嘶力竭地喊道:“赵苞,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是还不开城投降,我就用你家眷的血,祭奠那五千多名战死的鲜卑勇士!”
赵苞怒目圆睁,声如雷霆:“和连,你要是个真汉子,就光明正大地攻城!滥杀无辜,你跟畜生有什么两样?”
和连冷酷地回应道:“先杀你妻,以报泼粪之仇!”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他手中的弯刀便毫不留情地划过赵苞妻子的脖颈。
赵苞见此惨状,心如刀绞,掩面而泣,痛骂道:“畜生!畜生!”
城上守军见状,各个目含怒火,目眦欲裂!
和连却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愈发张狂地叫嚷:“再杀你儿,让你断子绝孙!”
又是一道寒光闪过,他手中的弯刀再次落下,赵苞年幼的儿子瞬间倒在血泊之中,没了气息。
赵苞看着爱子的尸体,心痛欲裂,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只能蹲墙而哭。
和连还不罢休,将赵母推了出来,质问道:“不孝的赵苞,你当真不投降?”
赵苞终于忍无可忍,愤然起身,声嘶力竭地痛骂:“和连,你这个连畜生都不如的恶魔!你拿妇孺老幼开刀算什么本事?有种就堂堂正正攻城!”
和连被这一番痛骂彻底激怒,脸上的肌肉扭曲变形,像一头发狂的野兽般怒吼道:“为了守住阴馆城,你真要眼睁睁看着自已母亲死在你面前?”
赵苞强忍心痛,大义凛然道:“我是不会为了一城的百姓,身后的国土,换我母亲的性命!”
赵母看着家眷接连惨死,泪如雨下。她强忍着哽咽,大声呼喊:“我儿威豪,说得好!男儿流血不流泪,你要珍惜身体,切勿过分悲痛伤害自已!母亲为你感到自豪,有你做儿子,是我这辈子最幸福和最骄傲的事!下辈子,我们还做母子,可好?”
赵母言罢,不等和连动手,毅然决然地引颈自刎,结束了自已的生命!
赵苞看到这一幕,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仿佛都崩塌了。那深入骨髓的心痛,如同一把锐利的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将他的心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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