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沐雨轮渡(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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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沐雨轮渡(五)

 

漆黑的羽蛇舒展着自已雄壮华丽的羽翼,昭示着自已的完全胜利,皇家玛丽安轮渡上的乘客纷纷俯身跪拜。

“安康德诺夫,这条大蛇是你召出来的,现在能收回来吗?”林朗和其他人不同,他从不信仙神,在他看来信仙神不如信金钱。但见识过羽蛇的力量,他也有些后怕。

跪在地上的安康德诺夫闻言起身,“这就是我们家族的守护神,家族的传言是真的,它真的存在!”安康德诺夫已经被诺达的幸福和自豪感充满。

“嗯,现在危机过去了,海魔族都退走了,你能命令他回来吗?”林朗方才又看了羽蛇一眼,那双猩红的眼眸正盯着他,似乎随时要把他碾成碎块。

“嗯...我试试。”安康德诺夫走到人群前,张开双臂呼喊:“守护神大人,我们安康家族的守护神大人!感谢您再一次帮助我们渡过灾难!灾难已经过去!守护神大人大可收起神通!”

羽蛇扭动着身体,一动不动地盯着安康德诺夫。

“不行,它现在不会听你说话!”此时云暇拄着一块木板,头顶缠着绷带,在田桑和木蓉梓的搀扶下来到了餐厅。方才被巨蟹打晕的云暇被田桑和木蓉梓拉回医务室做了包扎,现在方才醒来。

“它的心被什么东西蒙蔽了,我能感受到,现在那条羽蛇是个残暴的怪物,已经不是你们家的守护神了!”云暇精通佛法,他的眼中能看到羽蛇被黑雾缠绕,现在暴露的并非是羽蛇的本性。

“嘿,亲爱的羽蛇神。”达米瑞不知何时,从餐厅中已然移动到了羽蛇的头顶,开始用低沉的声音对羽蛇说话,“就是那个男人,他和他的家族一直以来把你当做工具戏弄,我若是你,绝不会让自已的尊严被这下贱的凡人践踏。”

羽蛇的双眼猛地震颤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仰天嘶吼,血红的泪珠从眼角沿着修长的蛇身流淌,形成一束束的血条。

“不好了!神发怒了!”方才还顶礼膜拜的乘客现在已经开始四散奔逃。

“他很痛苦!”唯有安康德诺夫还站在原地,这一刻他方才感受到了守护神的痛苦。它是神,是受人敬仰的神,他守护安康家族,并把此当做自已的职责。有一天,它突然发觉,人类不过是在利用自已的力量,人类不再尊敬他,他所有的荣耀便瞬间化作痛苦。

“守护神大人!对不起!是我们一直以来只顾享受你给的恩惠,而忘记了对您的信仰!”安康德诺夫跪在羽蛇身下,磕头如捣蒜,直到头破血流。

“呵呵呵,没有用的。”达米瑞站在羽蛇头顶,有些忍俊不禁。他早已用烈制的龙舌兰侵蚀了羽蛇的心智,现在羽蛇的心中只剩下了仇恨。

正如达米瑞所想,羽蛇神完全听不进安康德诺夫的忏悔,再次张开双翼唤来暴风,要将整艘船碾碎。

“云暇,你能定得住那头羽蛇吗。”此时海沧也来到了餐厅。

“可以试试,那是条有神性的蛇,定身术效果不会很明显。”云暇已经做出了结印施法的手势。

“田桑,还能挥刀吗。”海沧询问妹妹。

田桑尝试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左臂,使不出一点力气。

“不行,没办法再发动攻击了。”

“那么就由我来吧,我们一起把那条黑蛇砍下来!”海沧胸有成竹地抬起刀,这一刻他仿佛回到了从前,那个统领万军,破关斩将的海沧将军,将必胜的信念再次带给了他的士兵们。

“我需要一个力量足够强悍的人,把我丢到羽蛇的面前!”海沧的眼神扫过众人,“林朗大副,你能做到吗?”

“完全可以,将军。”林朗无意识地喊出了将军,“乐意效劳。”

“嘿?”达米瑞在高空饶有兴致的俯瞰着海沧一行人,他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唤醒黑化的羽蛇神,将其化为已用,一天的时间里,他渐渐对海沧产生了兴趣。

“准备好了吗?”林朗把海沧架在肩膀上,做好了投掷准备。

“发射!”海沧一声令下,林朗倾尽全力将海沧投向羽蛇。

身如霹雳,行如闪电,海沧横刀斩断风暴,一跃来到羽蛇的上方。

站在羽蛇头顶的达米瑞张大了嘴巴,看着鬼神一般的海沧,一时神往,忘记了现在该逃跑的时候了。

湛蓝之刃以恐怖的姿态扭曲成了螺旋状,绞肉机一般卷向羽蛇的头顶。

“诶?等等!”达米瑞方才发现该跑了。

“般若波罗密,定!”

定身术法瞬间生效,达米瑞连同羽蛇一起被定在空中。

“吼!”羽蛇在嘶吼,在挣扎,风暴聚集连成了道道风刃切割着皇家玛丽安号。

风暴之中无处躲藏的乘客被切碎死去,林朗知到已经来不及躲藏,起身将田桑和木蓉梓两位女士护在身下,用自已的身体帮她们抵御风刃。

任凭千刀万剐,云暇始终挺立在原地持续释放定身术,要是停下来,恐怕伤亡会更大。

还有一个人也没有躲避风暴,安康德诺夫,他还跪在原地祈求着原谅。

“湛蓝·千层浪!”海沧气势磅礴地喊出了招式,形成龙卷的刀刃从羽蛇的头顶自上而下贯穿全身。

达米瑞身中数刀,从空中跌落,坠入海中。

羽蛇失去了抵抗的气力,血如雨点般从伤口滴落,最终落到了海上,蛇头耷拉在皇家玛丽安号船前,奄奄一息。

“啊啊,守护神大人!”安康德诺夫爬到了破烂的船舱边,抱住羽蛇,失声痛哭。

温热的眼泪淌入了羽蛇的口中,这一刻,它的回忆缓缓涌来。

数千年前,一位姓作安康的旅者在一座破败的神庙内发现了金柩,沉睡了上亿年的羽蛇神再一次感受到了温度。

羽蛇神沉睡的金柩被当做传家宝供奉在安康家的祠堂,旅者安康教导子孙,世代供奉金柩,将其作为传家宝世代传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能将金柩交给其他人。

林野的盗匪,凶残的妖魔,以及贪婪的人类,各怀心思而向安康家族的传家宝伸出魔爪。

“是因为我才给他们带来的灾难吗?”羽蛇神自问着,它第一次展现真身消灭了伤害安康家的恶人。

此后,安康家族代代传承,誓死遵守祖先的遗愿,将金柩供为传家宝。金柩的价值也被各种凶悍的恶人知晓,争夺它匪人数量更多,实力更强,纵使如此,无论发生什么事,安康家族绝不会把金柩交给其他人。

“我是他们信仰的神。”羽蛇神得出了结论,在安康家族眼中他是真正的神,神守护自已的信徒,是理所应当的。

羽蛇神的呼吸渐渐平稳了下来,身上的黑气慢慢消散,双眼褪去了猩红与凶狠。这是它本来的样貌,七彩的羽翼,墨绿的鳞甲,透露着智慧与神秘的双眸。它缓缓闭上双眼,重新化作雕像回到了金柩之中。

“不愧是你们安康家的传家宝,你可要保护好,别再让它落到坏人手里。”海沧向安康德诺夫嘱咐。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安康德诺夫收起金柩,心中已经暗下决心要追随祖先的做法,誓死守护金柩。

海沧见云暇还定定地站在原地保持施法姿态,好心走上前拍了拍云暇的肩膀。

“已经没事了,不用再释放定身术了。”

然而云暇还是一动不动。

“云暇?”海沧又轻轻摇了摇云暇,云暇的身体僵硬得跟铁板一样,在海沧的摇晃下,保持着施法姿势倒了下去。

“云暇!”

“云暇!云暇他怎么了!”海沧的叫喊声唤起了田桑的注意,他赶忙从林朗身下爬出来到云暇身前。

“没事,还有呼吸,应该只是昏迷了吧。”海沧稍微检查了一下,虽然云暇身上被风刃砍出很多伤口,但都没有伤及要害,人还活着。

“...林朗,已经没事了,可以把我放开了。”此时木蓉梓还在林朗身下,与对田桑不同,林朗是用手臂死死地把木蓉梓卡在了身下。

“啊...一千一百五十六。”林朗在被风刃攻击的时候为了保持意识,默数着被风刃攻击的次数。

见林朗神志还不清醒,木蓉梓伸出手抱住林朗,嘴对嘴吻了上去。

林朗被这一吻,如触电般瞬间清醒了过来,赶忙松开木蓉梓。

“那个,船长,我们这算是遇到天灾,船司那边不会扣我们的工钱对吧?”林朗恢复了正常,关心起了最关键的问题。

“不知道,去把还能动的船员召集起来快点修好船身,离兰林至少还有一天一夜的行程。”木蓉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作为船长,他要关心的是船能不能顺利到达港口。

“遵命!船员们,有还活着的吗!休息好了快起来干活,不然扣你们工钱!”林朗鼓足干劲开始召集船员干活。

至此,皇家玛丽安号轮渡上的灾难告一段落。

艳阳高照,和煦的日光透过窗户洒入客房,昏睡一夜的云暇睁开了双眼。

“你醒了?”坐在床边的海沧正双手拿着一卷羊皮纸,见云暇醒了,放下羊皮纸投来关切。

“嗯,那条羽蛇已经解决了?”云暇的记忆在释放完定身术后就中断了。

“放心吧云暇,已经解决了。羽蛇恢复了正常,重新回到安康德诺夫的金柩去了。”见云暇没有大碍,海沧又拿起了羊皮纸翻阅起来。

“海沧施主,不知是在阅读什么?”云暇第一次见海沧这么认真地翻阅文书,有些好奇。

“檄令,是我以前带兵打仗的时候自已动手写下来的作战记录文书。”在艾地的宅邸中,海沧思来想去,还是把自已写成的檄令带上了。

“云暇,问你个问题,身为妖族,带领人族屠杀妖族同胞,这算不算是无情无义。”此前经过羽蛇神一事,海沧思绪繁多,一宿未眠,迫切想找个贤明的人解惑,如果是从前,他会是写信与先帝商和洛交谈。

“阿弥陀佛。”云暇似是听出了海沧的困惑,“凡事从其本心,海沧将军重情重义,非残暴之人,又怎会做出无情无义之事。”

“...”

“哥!我跟那厨子说了好久,他终于同意我把食物带回客舱了!呀,云暇醒了!”田桑推开房门,满心激动,手中端着的食物差一点全撒了出来。

“阿弥陀佛,田桑施主,承蒙关心,贫僧已恢复完好。”云暇停顿了一下,想了一想,继续说道:“贫僧清心寡欲,一日所食甚少,现在也不饿,不如我们同去甲板休闲一二。”云暇知道海沧的心情不好,意在带海沧去甲板吹吹风散散心。

“你们都不饿吗?不饿那先去走走,等饿了来吧。”田桑同意去甲板,海沧见妹妹与云暇都同意,也没理由拒绝。

“啊!天气真好!”田桑走出船舱,感受着取之不尽的日光浴,甲板上此时有了不少人,都是经历了昨晚死里逃生的客人。

“阿弥陀佛。”云暇微微眯眼,跟着田桑一同到围栏边沐浴阳光。

唯海沧立在原地,海风拂过,鬓角的毛发散乱开来,余光中,他看到了安康德诺夫和仆人也在甲板上,见到海沧,还亲切地招手示好。

...

...

那一年,他不顾族人的阻拦,带着妹妹背井离乡,追随一个路经此处的贤明君王而去。

一开始他只是一个小卒,凭借出众的实力屡建战功,未尝一败,军中官职也越升越高。

他的威望日益增大,因其是妖族,不少意图入侵溧国的妖族争相拉拢策反,一时间炙手可热。是那位君王力排众议,坚持重用他,朝中文武百官无一人对他的妖族身份产生忌惮。溧国人越是对他尊重有加,蛮野的祸妖越是对他和溧国憎恶有加,祸妖眼中人类是永远无法与之共存的。

“是我的存在给溧国带来的灾难吗?”他自已问自已,同为妖族,他狠下了杀心。

时过境迁,他依旧保持着不败的战绩。黎民百姓爱戴他,小孩把他当做偶像争相模仿;朝中大臣尊其为将军;君王早已离不开他,‘因为有你在,朕才能安心做自已的事’。没有人会在意他是否是妖族。

“我是溧国的将军。”他得出了结论,在溧国人眼中他是真正的将军,将军守护自已的国家,是理所应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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