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苏家小院里早早亮起了灯。苏晓对着镜子梳妆,今天她穿了身藕荷色的裙子,领口和裙摆绣着银线缠枝莲花的暗纹,走起路来若隐若现,衬得整个人清清爽爽的。王氏特意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苏晓年纪小没戴首饰,只在发髻上系了根同色的发带。
那天在锦绣坊挑衣裳时,王氏摸着料子下面挂的价牌,手指都在发抖:"这...这两身衣裳够咱家吃一年白面了..."
"娘,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苏晓利索地拍出二十八两银子,"这是去见奉安城首富,穿得寒酸了反倒让人瞧不起。"
这会儿看着闺女穿得这么好看,王氏也就不心疼银子了。
"阿爹,您穿这身新衣裳真精神!"苏晓笑着回头。只见苏强穿了件藏青色的袍子,腰间束着黑皮带。他有些不自在地扯着袖口,但挺首的腰板显得人特别挺拔。
老黄牛拉着板车吱呀呀往前走,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市。牛蹄子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引得路边的小贩都扭头看。拐过朱雀大街,气派的白府一下子出现在眼前——五间三开的朱漆大门高得吓人,门上的鎏金铜钉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汉白玉台阶干净得能照见人影,两边蹲着两人高的石狮子,瞪着眼睛,爪子按着的绣球连花纹都清清楚楚,连鬃毛的纹路都看得清。
"这..."苏强手里的鞭子差点掉地上,粗糙的大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新衣裳,指关节都发白了。他这辈子哪见过这么气派的宅子。
苏晓轻盈地跳下牛车,裙摆像花瓣似的飘起又落下。她从袖子里掏出那块白玉令牌递给看门的。
门房小厮一看见令牌,眼睛都瞪大了,立刻拍了三下手。掌声刚落,就听见"吱呀"一声沉重的开门声,两排穿靛青色短褂的年轻小厮鱼贯而出,动作整齐划一。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清秀小伙,上前深深作揖,衣角翻飞间带起一股淡淡的沉香味:"贵客光临,蓬荜生辉。我家公子己在沉香榭备好香茶,恭候多时了。"
苏晓注意到,这小厮虽然恭敬,目光却在她朴素的衣裳上飞快地扫了一眼,嘴角微微撇了撇。她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袖子。
穿过三道雕梁画栋的院子,每过一个月亮门,景致就变得更清幽。青石板小路两边,太湖石堆成的假山边开着海棠花。绕过最后一道影壁,眼前豁然开朗——莲池中央立着座六角亭子,檐角挂的铜铃在风里叮当作响。
白景云穿了身月白色锦袍,衣摆上暗绣着云纹,正靠着朱漆栏杆拨弄一张古琴。他手指在琴弦上一按,余音未绝就起身迎了上来:"苏姑娘果然守时。"声音清朗得像玉石相碰。
苏晓双手交叠放在腰间,盈盈下拜时裙摆像莲花一样绽开:"白公子万福。"她低垂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影子,举手投足间竟有几分大家闺秀的娴雅气度。
旁边的苏强赶紧抱拳行礼,粗糙的大手长满老茧,在这精致的亭台楼阁间显得格格不入。他黝黑的脸涨得通红,额头冒汗,崭新的衣领都被他攥皱了。
"苏姑娘,苏伯父请坐。"白景云眼中掠过一丝赞赏,"实在想不到,姑娘才七岁就有这般本事,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苏强一听,憨厚的脸上露出自豪:"公子过奖了。丫头从小就机灵,现在家里大事小事,都得听她拿主意呢。"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骄傲。
苏晓轻轻抚平衣袖,温声道:"白公子有所不知,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我们本是庄户人家,只因我是早产儿,从小体弱多病。"她眼中闪过一丝回忆,"三岁那年多亏村里李大夫救治,才活到今天。因为身子弱不能像别的孩子玩耍,就整天在李大夫药铺帮忙整理药材抵些药钱,时间长了,倒也认得些药性。"
白景云提起茶壶给她斟茶:"这么说,洗发膏也是姑娘自己琢磨出来的?"
"正是。"苏晓双手接过茶杯,指尖在杯沿轻轻,"为了调养身子,我对药材下了不少功夫。这洗发膏原是我偶然发现..."说着,她从袖中掏出几颗无患子,"公子可认得这个?"
白景云仔细看了看,摇摇头:"倒是没见过。"
"这叫无患子。"苏晓把果子在掌心滚了滚,"去年逃荒到大梁城,我在山上捡到的。见它能搓出好多泡沫,就想着或许能代替皂角。"她抬眼浅笑,"试了很多次,才做出这洗发膏。本来只想自家用,可我们一家刚到奉安生计艰难,这才拿出来卖。"
白景云轻抚茶杯,目光灼灼地问:"不知姑娘这方子可否割爱?"
苏晓微微一笑:"自然可以。不过..."她顿了顿,"公子且听我说说这里头的门道。"
"姑娘但说无妨。"白景云身子微微前倾。
"这无患子..."苏晓拿出一颗金黄的果子放在桌上,"除了大梁山,我们只在祁连山见过。现在九月正是结果的时候,但这是野生的,就算种下去也得几年才能结果。"她指尖点了点果壳,"要是向山民收购,价钱多少、产量多少都是未知数,还得公子自己掂量。"
白景云若有所思:"那用皂角代替行不行?"
苏晓摇头:"要想达到清洁头皮、滋养头发的效果,非无患子不可。"她轻轻抬袖,示意父亲把带来的两个竹筒递上来。"白公子不如先让府上的姐姐们试试看。"她唇角含笑,眼里却闪着笃定的光。
白景云略一沉吟,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两下。立刻有个穿青衣的丫鬟碎步上前,双手恭敬地接过竹筒。那竹筒打磨得光滑圆润,筒身上还刻着缠枝花纹,显然是精心准备的。
"奴婢这就去试。"丫鬟福了福身,捧着竹筒退下了。裙摆扫过亭前的鹅卵石小路,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白景云看着丫鬟走远,转回身时眉头微皱,手里把玩着一块羊脂玉佩:"苏姑娘刚才说原料难寻,莫非是不想卖这方子了?"声音依旧清朗,却透着一丝深沉。
苏晓把青瓷茶杯轻轻放在桌上,"叮"的一声脆响。
"公子别急。"她抬眼首视白景云,目光清澈,"您愿意买,我们自然乐意。只是这原料的难处,必须提前说清楚。要是您买了方子却找不到原料,岂不是坑了您?"她唇角扬起,露出坦荡的笑容,"我们虽是庄户人家,也懂得诚信为本的道理。"
"就是!"苏强忍不住插话,粗糙的大手在膝盖上搓了搓,"要是像前天那个周掌柜那样的小人,给再多钱我们也不卖!这种坑蒙拐骗的事,我们老苏家干不出来!"他说得激动,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新衣角被攥得起了皱。
亭外莲叶上的露珠"叮咚"一声滚进池子里。白景云的目光在父女俩之间转了个来回。
苏晓抿了口茶,茶水在她唇边留下一点水光。放下茶杯时,青瓷碰着檀木桌面,又是一声轻响。
"而且..."她眨眨眼,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我还有另一桩买卖,想跟公子细说。"说完朝父亲递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苏强立刻会意,赶紧从随身的粗布包袱里拿出一个锦盒。那盒子用的是上好的木头,盒盖上精雕细刻着并蒂莲花。他那粗糙长茧的手指捧着这么贵重的盒子,对比鲜明,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的不是盒子,而是全家的指望。“啪嗒”一声轻响,苏晓打开了盒盖。阳光穿过亭子的雕花窗户,照在盒子里金黄油亮的膏体上,映出斑驳的光影。一股清雅的桂花香混着药香,立刻在亭子里弥漫开来。白景云不自觉地往前探身,鼻尖萦绕着这陌生又好闻的香气:“这是…点心?”他修长的手指停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碰。“这叫香皂。”苏晓双手托起一块方方正正的香皂,阳光透过薄薄的皂体,把她手心映得一片金黄,“专门用来洗手沐浴的。”她转向旁边侍立的丫鬟,声音温和:“劳烦姐姐端盆清水来,再拿条干净毛巾。”那丫鬟下意识地看向自家公子,见白景云微微点头,这才快步离开。亭子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听见莲池里锦鲤跳出水面的轻响,和远处不知名鸟儿的叫声。
等丫鬟端着一个鎏金的铜盆回来时,水面上还飘着几片新鲜的花瓣。苏晓挽起袖子,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在众人注视下,把香皂往水里轻轻一蘸。“公子请看。”她柔声说着,纤细的手指在香皂表面优雅地画了个圈,顿时搓出一层细腻如雪的泡沫。那泡沫在阳光下闪着七彩的光,随着她双手在水里轻轻揉搓,散发出越来越浓的桂花香。等她擦干双手时,那皮肤竟显得比之前更莹润透亮,像上好的羊脂玉。“这香皂不仅能洗得干净,”苏晓把的双手举到阳光下给大家看,“长期用还能让皮肤变白变嫩,延缓衰老。”她指尖点了点香皂,“而材料用的不过是普通的猪油和山里的野花,成本不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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